一觉睡到和离后+番外(4)
沈芙顿时睡意全无,一骨碌爬起来跳下床,刚想开口,却先被自己异常敏捷的动作吓了一大跳,想问的话也忘了个干净。
被关在沈府的后院,沈芙卧床了月余,病重到连水杯都拿不稳,更别提独自下床了。
沈芙僵硬的定在原地,试探着动动手腕,又扭了扭腰,突然发觉自己的四肢变得异常有力,全无病弱的痕迹,顿时觉得十分惊恐:“春芽,快扶着我,这手脚似乎不听使唤了……”
春芽以为沈芙扭到了脚腕,赶忙上前,低声责备她:“小姐总是这样冒冒失失,叫奴婢担心,就不能小心些吗?”
沈芙垫着脚尖小心翼翼地重新坐回床上,又一点点挪进锦被中,柔若无骨地靠在垫枕上,放轻声音,哀哀一叹:“是啊,像我这样病弱的身躯,还怎么能冒失呢,多活一日便是上天眷顾了。”
青天白日的,春芽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自己背后阴风阵阵,活像是见了鬼。
有内味了有内味了!
但沈芙总觉得还差些什么,想了想,抬手掩唇,咳了咳,又咳了咳,直到咳出了点撕心裂肺的意味才停下。
这才对嘛,沈芙满意一笑,手臂娇娇弱弱地抬起:“春芽,我的补药呢?”
春芽震惊地瞪大眼睛,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小姐身子健壮如牛,连小病都不常有……好好的,为何突然要喝补药?”
沈芙眨眨眼,觉得她和春芽两人间一定有一个脑子是出了问题的。
自己的脑子肯定是没问题的。
沈芙打量着春芽,目光意味深长。
春芽也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沈芙,左思右想,总算是捋出一点头绪来,试探道:“我明白了,小姐是想装病,以此为借口,拖延着不搬离石家?”
今日二小姐的行为实在诡异,春芽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出这一个解释了。
前几日二小姐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话,说姑爷总是喜好流连于烟花之地,急匆匆就带着她一起去尾随求证。
也是巧,她们还真亲眼看到了姑爷进了那花楼,直到日落西山才出来。
“小姐昨日估计也是气急了,也不当面问问姑爷这是怎么一回事,当晚就写了和离书送了过去,还放话说几天后就搬离石府,任凭奴婢怎么劝都不听,”春芽心中一喜,忙问,“小姐如今若是觉得冲动了,便赶紧去将那和离书要回来呀,还来得及!”
虽然姑爷对小姐的感情不深,但她们主仆二人在石家生活的这个月里,可比在沈府的时候要看人脸色时过得舒服多了。
沈芙这才想起刚刚未问出口的话,面色变了变。
坐直了身子,沈芙打量了一遍周围的景象,确定这里真的是石家,垂眼沉思,好半晌才抬头望向春芽:“如今……是什么年份了?”
“自然是郑勇八年啊,小姐竟连这个都记不起了吗?”春芽奇道。
沈芙再怎么缠绵病榻,消息闭塞不知晓世事,也不至于浑浑噩噩到记不住日子的地步。
可与春芽说的不同,她分明记得昨日是郑勇十年的第一个月!
沈芙心中一片震惊,思绪纷呈。
如果猜的不错,眼下……她是重生回了两年前?
所以,眼前人是真的,活着是真的,无病无痛也是真的,沈芙不自觉地手覆上心口,感受着强有力的心跳,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姐?”春芽见她出神,以为她在纠结和离的事,宽慰道,“奴婢知道小姐急着和离也是因为挂心沈将军的病情,想要回沈府随侍左右尽一份孝心——”
“我不想回沈府,”沈芙突然出声,神情突然低落下来,“父亲他……也并不需要我的随侍。”
前世也是在这个时候,京城中兴起一种怪病,凡患病者皆四肢肿胀,严重者面部会生脓包,脓包随着时间推移而变大,显得格外骇人。
京城人心惶惶,郑勇帝为安抚民心,让御医前去调查病因,并派了镇国将军沈行业陪同护行。
本以为有了这个计策,这场风波很快就会平息,哪里想到御医和沈将军不仅没有将病因调查出来,还双双患上了这个怪病,被人快马加鞭送回了自家的府邸静养。
一时间,这个病便被当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流病,连提都不敢提。
但这其实只是误食毒筱草的症状罢了。
虽然误食者面容狰狞,但哪怕不服药,只要清淡饮食,一月后脓包破裂,自然也就慢慢好全了。
可当时的沈府众人不知道,提到照料将军,别说那些胆小怕事的仆役,连沈夫人和沈大小姐沈颖都不愿意接近那个住了她们至亲之人的屋子。
只有沈芙还惦念小时候的情谊,不在意流言里病症的可怕,匆匆赶回沈府亲自照顾父亲。
沈行也当时也确实被沈芙感动的眼泪汪汪,直言自己平日对她疏于关照,多有愧疚,若能够活下来,日后定要千倍百倍地对她好,补偿她。
可等这个怪病的病因被查清,知道这个并不会传染,沈夫人和沈颖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大献殷勤,沈行业耳根子软,没过多久就忘了这个风波,又重新对沈芙不闻不问起来。
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沈芙苦笑一声,这话果然是真切的。
前世她做了那么多也不过只得了一个孤苦伶仃的下场,对亲情的执念早就消散,如今自然也不必再委屈自己了。
虽然不知道沈芙是因为而露出这样难过的神情,春芽怜惜地看了一眼自家小姐,坚定道:“小姐放心,无论小姐做什么选择,奴婢都会一直跟着小姐的。”
沈芙眼眶微红,伸手摸了摸春芽的头顶,“诶呀,就知道你是对我最忠心的啦。”
因重病和谣言被父亲困在沈家后院的那一个月,只有春芽不离不弃地守在她身边照顾着,才让她不至于孤苦临终……
对了,还有那个人,那个自己曾经不听一句辩解就给了和离书的露水夫君,石怀。
那一个月的荒唐婚事,就连沈芙自己都很快将它抛之脑后,实在没想到石怀竟情深至此,一直惦念着这段过往,甚至在听闻她病入膏肓之时,不顾往日的嫌隙和那些鬼神邪说,独自前来,还说些好听的话宽慰她。
在沈芙的印象里,石怀是个文弱胆怯的商贾之子,陪她回门时,因为觉得自己身份低微,甚至都不敢抬头与父亲对视。
而那日他竟然愿意独自前来,定是鼓足了勇气的啊!
想到这,沈芙心口微暖。
能做到这个份上,说明石怀对自己还是有几分情意在的,可和离后他们就再未有什么面见或交集了……
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之后,沈芙恍然大悟。
这点念念不忘的情意,定是在这成婚后短短的一月里种下的!也就是说,此时的石怀对自己已经有了好感。
而自己昨夜便将和离书送去了,石怀那样喜欢自己,一定委屈难受地整夜不能眠。
沈芙心中微紧,再次一骨碌爬起来跳下床,急急慌慌就往书房跑,跑到门前又不知为什么折返回来,对着铜镜整了整歪斜的衣襟,顺手往发髻里插了一个银簪,嘴里还不忘念叨道:“坏事了,我得赶紧去哄人。”
“小姐要去哄谁?”春芽一时没反应过来。
真是不开窍,她还能哄谁?自然是去哄自己那位亲亲夫君啊!
“不行,这银簪太素了。”既然去见夫君,自然不能是平日那副清汤寡水的模样,沈芙急着打扮,没空和春芽解释,左看右看,目光一亮,探身去拿摆放在案桌远远一角的首饰盒,将里面存放的东西一股脑都倒在桌上。
春芽大惊失色,急忙去拦:“小姐可千万别碰那盒子,脏——”
“咳咳,怎么这么多灰……”沈芙迎面被灰尘呛了个正着,眼泪汪汪地扭过头问,“春芽,还记得这么多东西里,我戴哪个是最好看的?”
以往沈芙挽发从来不做点饰,又不喜花哨的珠宝,首饰盒便从来没人打理,久而久之里外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春芽吞回口中未说完的半个“脏”字,转头望向大堆已然陌生的首饰,一时怔愣,只能磕磕巴巴地回答:“小、小姐天生丽质,自然戴什么都、都是好看,不然选一选……”
没时间选了,沈芙干脆闭上眼睛,小手一挥。
“那就都替我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