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和离后+番外(3)
石铭拱手道是。
脱下银甲出了宫门,季怀旬才觉得鼻尖的血腥味淡了下去。
漫无目的的往前走了走,季怀旬心不在焉地想着事情,再等抬头就望见一处牌匾,明晃晃的刻着“沈府”两个大字。
季怀旬一愣,继而皱紧了眉头。
自己怎么走到这来了?
沈府外围着的士兵认出是季怀旬,纷纷伏拜在地,振臂高呼,“见过皇长孙!”
来都来了,季怀旬便不再纠结,索性上前几步。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起身,“今日,辛苦诸位。”
“随皇长孙一同替天行道,谈什么辛苦!”一个领头模样的将士恭敬行礼,似乎想到什么,有些为难,“沈府众人皆被我们关押在院中的一处,只除了沈二小姐……”
“她怎么了?”季怀旬抬眼。
“臣等问过沈府众人,得知沈二小姐病重已有月余,此前又来了一个道士,说沈二小姐缠绵病塌是因为沾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而被恶鬼缠身,这才让她独住在后院的,”将士为难道,“听了这话弟兄们都有些怕,不敢接近沈二小姐的屋子。”
他们怕什么?怕那些子虚乌有的鬼怪神灵?
季怀旬从来不相信这些。
如果真有因果轮回,恶鬼索命,那为什么仁善的父亲会被郑勇侯那样卑劣的人取而代之,郑勇侯又为什么能在背德丧义后坐稳皇位,问心无愧地执掌江山。
今日他能报仇雪恨,一雪前耻重回宫阙,也是十年卧薪尝胆后的结果,并没有依靠什么天运。
求天不如求己,在明白这个道理后,季怀旬就再不怕任何事情了。
不过也算是一桩幸事,季怀旬分神想了想,她那样病重,连床塌都下不了,若是蓦然见屋内闯进了将兵,受惊之下也只会加重病情。
想着想着,季怀旬面色淡淡,抬脚轻车熟路地往里走,“罢了,你们守在这,我前去看看人。”
将士本来想引路,却不想这位皇长孙比他还熟悉路,几步就没了影。
这场婚事从开始到结束不过一个月,对自己这位妻子,季怀旬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印象,单知道她姓沈,周围人惯喊她“沈二”。
连个“小姐”的缀称都没有,可见她是多么被人轻视了。
成婚的一个月里,季怀旬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明面上与沈芙相敬如宾,暗里只冷着副心肠旁观。尽管这样,有时也觉得她可怜。
可她自己倒不觉得,什么时候都是乐呵呵的,心思又单纯的像一张白纸。
季怀旬转进后院,看清那个破旧的小屋子后,抬手叩上门扉,喉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发涩。
好歹也是沈府的二小姐,怎么过成这样?
大概是惊讶于突然人上门拜访,敲门声响起后,屋内静默许久,才传来丫鬟怯怯的叫声:“谁?”
季怀旬顿了顿,到嘴的话一变,“是我,石怀。”
门猛地被人从里打开,“姑爷!”
“小姐,姑爷来看你了!”丫鬟随着自家的主子被禁足在这个院子里许久,不知道此刻天下已经翻覆,面前这个人也早已不是与她家小姐成婚的“石怀”了,只是满脸欣喜,侧身引季怀旬往里走,“小姐昨天还念叨姑爷,今日您就来了!”
她会提到自己?
季怀旬有些诧异,心中一跳,低头迅速扫过自己的衣衫,确认没有沾上血迹,才一言不发地跟着婢女进了屋。
沈二小姐也听到来人了,强撑着坐起,婢女急忙上前要扶她,她眼睛都是亮晶晶的,摆手连声说没事,“不用不用,今日我觉得比往日都有精神。”
自从被道士说身上有恶鬼缠身,沈芙就被勒令待在这个屋子里不许出去,整整一个多月,她都没有见到过除贴身婢女之外的人。
没想到今日竟然会有人敢来看她。
“我这里实在简陋,”沈芙对着这位曾经的夫君,有些手足无措,“没什么好招待你的……”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季怀旬看着她形销骨立的病容,想起自己对她的利用,心中暗叹了口气,上前倒了杯温水递过去,“无妨。”
见她接过白玉杯,季怀旬想着该说什么话好,却听沈二小姐先一步开口。
“往日的事……对不起。”
季怀旬正要收回的手一顿,下意识道:“什么?”
“你我成婚刚刚一个月时,我就听人说你夜夜流连花楼,一气之下连问都不问你就提了和离,实在是冲动了,”沈芙低着头,细长的指节摩挲着杯底的边缘,鼓足勇气才抬眼看向季怀旬,“此后我总是觉得自责,却没有机会和你说。”
石怀出身商贾之家,平日本被就被人轻贱,又因自己这样不分清白提了和离,这两年一定为这件事多受了许多委屈。
那些传言就是他为了激沈芙提出和离而放出的,季怀旬张了张嘴,刚想坦明,又被她打断。
“自那道士说我被恶鬼缠身后,就算病重到这样一个地步,父亲都不肯来见我一面,你却不计前嫌来看我,我……我很感激,”沈芙红了眼眶,“今日,是我这些天最开心的时候了。”
看着她泛了泪光的双眼,季怀旬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对着一个无辜的将死之人,他就算再铁石心肠,也还是不能无情到将那些丑恶的真相说出口惹人伤心。
今日攻城,季怀旬杀人杀得都麻木了,此时摆不出什么和善的表情来,只能绞尽脑汁地想些安慰人的话来,“往事随风,沈二小姐宽心就好,养好身子才是最关键……”
季怀旬平时总冷着一张脸,寡言少语的,哪里安慰过人,此时磕磕绊绊地说着话,倒难得显得有些窘迫。
沈芙却安安静静地认真听着,心中和暖不少。
“你的脸色不好看,如今也坐了许久,还是躺下吧,”如今时局刚定,宫内诸事都未处置,季怀旬能在这说几句宽慰的话已经是极限了,还是得快些回宫去,轻声开口,“那我便先告辞了。”
任由婢女扶着躺下,沈芙目光一顺不顺地送着他离开。
似乎察觉到身后的目光,尽管已经走至门边,季怀旬还是停住脚步,长睫垂落,掩住眸中的情绪,没有回头,“此番一见,我是真心希望沈二小姐能平安喜乐的。”
因缘际会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可今日之后,不管是为什么结下的缘,又曾抱了怎样利用的心思,等他一脚跨出了面前的门槛
那点本就浅薄的缘,就真的消散于世了
沈家是当年宫变中推波助澜的罪人,沈家不能留,他不会为任何人心软。
出了沈府,季怀旬看向重重宫门,眸中残留的温情彻底退去。
眼睁睁看着门边人影走远,沈芙悄悄红了眼眶,张了张嘴还是没开口,沉默许久,才哽咽道:“春芽,我困了,想……睡一会。”
春芽悄声退了出去,四周重归静寂,沈芙闭上眼,突然想起娘亲还在世的时候,总和她说嫁人不求富贵,不求权谋,但求夫君贴心用心,能将人捧在手心。
她也本可以拥有这样一个人,却因为不懂事看不清而错过了。
眼皮越来越重,沈芙思绪渐淡,却忍不住想,如果人生能够重来,她一定好好珍惜他,一定护住他不被人欺负……
一定,不会与他和离。
第2章 人生轮回
沈芙觉得自己这一觉睡的甚是踏实。
因为生着重病,往日里总是难受得夜不能寐。此时却没有感觉到点半病痛,沈芙留恋这一刻的舒适,想抓紧时间再睡一会,耳边的嘈杂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朦胧混沌间,沈芙听清了那声音在叫什么。
“二小姐,二小姐!醒醒!”
这熟悉的声音……
真是造孽。
沈芙努力睁开眼,看清面前急急唤醒她的人后,没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怎么这样急慌?若是被夫人看见你这样咋呼的模样,定要发怒,还想不想继续留在沈家了?”
“小姐这说的什么话,”春芽挠了挠头,被她的话搞得一脸莫名其妙,十分不解,“奴婢是小姐的陪嫁丫鬟,自然是要留在石家陪着小姐的。”
“是是是……等等,你说什么!”
脑子昏沉,身子也提不起劲,沈芙闭眼准备再躺会,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春芽话中似乎提到了“石家”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