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和离后+番外(25)
正当周遭陷入紧绷之中,有一抹娇小的身影蹑手蹑脚的靠近,小声道,“怀君,你没事吧?”
季怀旬手下的动作一顿,刀光重新隐没进袖中。
认出来人的声音,他紧皱的眉不自觉一松,不再看渐远的人影,压下心中的怒火,十分自然的伸手将沈芙拉在身后,低声道:“不是叫你在那处等我,怎么还是来了?”
槟岚也是一震,扭头循着熟悉的声音望过去,模糊中看了那女子的容貌,忍痛挣扎着想要翻身站起来行礼。
“槟岚……咳咳,见、见过二小姐。”
“槟侍卫,”来不及回答夫君的问话,沈芙转头看见槟岚,神情浮起错愕,“你不是该在父亲身边吗?”
刚刚远远看见那两人中的一人在为难夫君,言辞似乎还颇为激烈,沈芙站在原地担心的不行,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勇敢的走上前去。
虽然她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也不能让夫君势单力薄,连个维护他的人都没有。
大不了……
沈芙下定决心,弯腰在裙摆处打了个结,小心翼翼地挪步过去,走得近了,又悄悄活动了一下关节,松了松手腕和脚腕。
大不了,遇上事她跑快点,绝不会拖累夫君!
此时躲在季怀旬身后,沈芙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地方遇上父亲身边最得力的近侍,还是在眼下这样狼狈的境况里。
说起来,距沈芙上次见到槟岚的时候,已经过去很久了。
那个时候母亲还活着,沈行业也还疼爱她,愿意来偏院中陪她玩。每每被父亲逗弄的“咯咯”直笑时,沈芙满院子乱窜,总是看见槟岚直直站在一边,目不斜视,将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
偶尔沈行业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和沈芙夸他:“要说忠心,谁也比不上槟岚。”
而如今父亲病的那样重,以槟岚的性子,是绝对不会离开沈府的,更不该在这里。
沈芙对这一点十分确定。
所以,一定是沈府出了什么事情。
想起前世父亲对自己的无情与忽视,沈芙还是有些难过,但终究无法硬下心肠,对自己的至亲不闻不问。
沈芙喉咙里像卡了东西,声音都有些涩涩的:“父亲他……他如今怎么样了?”
方才被李志那样羞辱,槟岚的神色都没有半点松动。眼下听到沈芙轻柔的问话,他却没忍住,蓦然红了眼圈。
“二小姐!”槟岚抖着手支撑起上半身,重重的磕了个头。
平日里铁打的汉子,此时捂着脸伏跪在沈芙脚边,声音里带了哽咽,“槟岚,恳求您救救将军吧!”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沈芙鼻子一酸,赶忙过去扶他,“快,先起来。”
季怀旬护住她的手僵在半空中,半晌才若无其事的放回身侧。
见她走近,槟岚大幅度的往后仰去,似乎怕连累到面前的女子,他极力躲开沈芙伸过来的双手,并与她拉开了好一段距离:“小姐别过来,更是碰不得我!”
沈芙看向他:“怎么了?”
“我知道二小姐仁善,不在意我的脏污,”槟岚眼眶还是红的,怕沈芙误会,急忙解释,“可我身染药石无医的怪病,以防连累到小姐,还是别碰——”
没等他说完,沈芙就已经弯腰扶上他的臂膀,目光澄澈又纯粹,面容上不见丝毫的厌恶嫌弃。
“没事,”沈芙无所谓的笑了笑,“你不用在意那些人云亦云的传言,这个病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
这怪病起因不明,症状又凶残无比,寻常人光是看到溃烂的面容就对他避如蛇蝎,连一母同胞的妹妹都不愿意接纳他。
而二小姐却说他没什么好怕的……
槟岚眼中涌起了泪光,使劲眨了下眼睛,刚想借着女子微薄的力道站起,就看见有一双干净修长的手凭空伸过来,力道轻巧的隔开沈芙,代替她扶着自己的臂膀。
沈芙手下一空,有些不解:“夫君?”
“人由我来扶。”季怀旬淡淡道,“你退到我身后。”
沈芙乖乖听话。
顺着劲瘦有力的指节看过去,槟岚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和血水,勉强站直身子:“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不用谢我,”季怀旬看都没看他一眼,松开手,眉梢挂着漠然的平静,冷冷道,“若不是沈二——”
余光扫过沈芙,季怀旬蓦然停住了话。
不知道为什么,经过昨夜之事,季怀旬觉得再称呼沈芙为“沈二小姐”,似乎有些不妥。
但哪里不妥,他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最好还是换个别的称谓。
停顿片刻,季怀旬轻咳了一声,神情难得浮现出几分不自然,语气也带了别扭:“咳,若不是……夫人心善,存了救人的意思,我也绝不会出手。”
听到“夫人”两个字,沈芙红了脸,手指悄悄绞在一起。
看着面前两人微小的眼神交流,槟岚心中不知道为什么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被他强压下来,到嘴的“姑爷”怎么也唤不出口,只是道:“原来是石公子。”
季怀旬颌首,目光瞟向远处,意有所指:“刚刚那人……”
那个方向。槟岚心领神会。
“那人是我的妹夫,平日游手好闲,手脚又不甚干净,避开官府的人还来不及,是断不敢去报官的,刚刚那样说也只是逞逞能罢了,”槟岚回道,“公子不必担心他会惹出什么乱子。”
收回目光,季怀旬“嗯”了一声,眉宇间还是冷冷的,没什么表情的发问:“听你刚刚的意思,沈将军是出事了?”
槟岚之前只是模糊感受一股凌厉的攻势,本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但此时正对着季怀旬,那阵威压越来越真实,直压的他喘不过气来,甚至隐隐有了想要屈服的感觉。
但有些事情,槟岚并不想对除沈芙以外的人说,咬牙忍住内心的怯懦,转移开话题:“二小姐,石公子,我记得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客栈,不若去那坐下,再叫壶热茶,容我好好将事情的原委清清楚楚的说与二小姐听。”
“说与二小姐听”,槟岚自认为自己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季怀旬轻笑一声,眉睫微动,浮起不耐烦的倨傲,声音冷冷,“也就是说,你们谈话时,我需要回避?”
槟岚梗着脖子看他,道:“是。”
气氛一时变得十分微妙。
沈芙没察觉到身旁两人不对劲的地方,辨认好了客栈的方向,就率先往那处走,随口道:“没事的,槟侍卫,怀君不是外人,这些事情不用隐瞒或者避着他。”
闻言,季怀旬轻飘飘地扫了眼槟岚,又似乎无意的对着他整了整袖口处被沈芙拉扯出的折痕,才抬脚继续前行。
槟岚噎了噎,咬牙也跟了上去,“……一切自然都听二小姐的。”
客栈内,桌面上杯盏中的茶水渐凉。
“陛下既然下了旨意,就算是刀山火海,将军都得去,更何况只是怪病频发的城角。将军本来打算孤身前去,是我放心不下执意要求跟着一起的,”槟岚苦笑道,“我本还想着能保护将军,没想到不过一天,连着那位御医,我们三人皆患上了这个怪病,连夜被人送回了府中静养。”
“而比起我,将军的症状又要更骇人,没有大夫敢前来,府内仆役皆是人心惶惶,流言蜚语止都止不住。连夫人和大小姐都认定将军必死无疑,不仅不向宫中报请御医,甚至连将军所在的屋子都不愿意接近,任由将军自生自灭。”
看出了妻儿对自己的疏离,沈行业深感寒心,气急攻心之下,竟然高烧不退,变得昏迷不醒起来。
槟岚叹了口气:“我悄悄溜出府,本只是想去医馆抓几味退烧药,可见了我的模样,没有一家医馆愿意听我说一句话,更别提抓药了。我这次来找妹妹,也只是想求她帮我个忙,抓些药给我,没想到却被……”话说到这,槟岚停了嘴。
都说患难见真情,可他的至亲却对他这样的冷漠无情,全然不顾往日情分。
槟岚只觉得寒彻心肺。
原来这一世少了她的悉心照料,父亲竟然陷入了这样的困境。沈芙心都揪做一团,再做不到冷眼旁观。
沈芙其实很想说出真相,很想告诉槟岚这不过是误食毒筱草的症状,也能借此解决京城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