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她又道:“本不该伯婕多嘴,但表哥对伯婕亦有恩情在,表嫂就别同表哥闹别扭了,像表哥那种一心对表嫂好的郎君,不多了。”
苻令珠挑眉,这潘伯婕竟是看出来了。
看出来又怎样,王老狗再好,也不会是她的良人,她等着和离呢。
哎,她看着潘伯婕哀叹一声,明明是给王老狗准备的可人儿,她竟是要亲自送她出嫁,看她嫁给别人。
这叫什么事!
不管心里有多少怨念,潘伯婕和薛谷的婚事,在她这里就算同意了。
祖母倒是没被两人哄得同意,单独叫薛谷盘问一圈,而后才点头默认。
现下,就差王易徽回来,让他去潘家说上一声。
被念叨着的王易徽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回了府,此时苻令珠还在睡梦中。
他一身的疲惫,便是遮掩都遮掩不住。
先是去随着年纪增长,觉也少了的祖母那里请安,告诉她自己回府了,而后才回了自己的小院。
进屋看了眼睡得正熟的苻令珠,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示意采荷不必声张。
等苻令珠醒来得知王易徽回来,赶紧收拾了一番,要去他面前表现。
问了时辰,兴冲冲出了门,便要去演武场。
据她观察,王老狗绝对是个自制力极强的人,该什么时辰便要做什么事,风雨无阻,就算是从金吾卫回来,都没有放松过一天。
可人还没走出两步,便被采荷叫住了,“夫人,郎君如今在书房。”
书房?
苻令珠脚尖一转,难不成今日不锻炼,改看书了?
书房门口,小厮蹲在那里唉声叹气的守着。
看见她来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苻令珠蹙起眉,觉得有些不对,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书桌后面并无他的身影,看的书籍也维持着他走时的样子,他根本没有翻看。
呓语声从软塌处传来,吓了苻令珠一跳。
她蹙起的柳叶眉就没放下去过,转过屏风才发现王易徽此时满头大汗的蜷缩在软塌上。
明明是个手长脚长的郎君,此时却抱着自己,只占了半张软塌。
偶尔半夜睡梦中,她会梦见王易徽噩梦惊醒突然坐起,现下看他这副样子,不是做噩梦了是什么。
感情那些根本就不是做梦。
而是真实发生的。
倒是没想到,强悍如王老狗也会做噩梦。
要她说,都是该的。
心里骂着。
苻令珠行动却是不少,先是搭了个软塌的边坐了下来,探头张望背对着自己的王老狗,现下状态。
而后掏出自己汗巾,一手撑在软塌上,一手给他擦汗。
汗巾刚碰触到他,就被他抓住了手腕,力道疼得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好心没好报了不是,手快被掐断了!
“王老狗!啊,呸。”
叫错名字了。
“沛笙,夫君,你醒醒。”
王易徽攥着她的手不放,更往自己怀里塞了塞,苻令珠整个人被带着向他那倒去,左手都快撑不住了。
“夫君!”
他整个人沉浸在梦中,对她的叫喊没有半分反应。
维持着这个姿势太难了些,苻令珠往前挪了挪,手臂刚不紧绷,就见王易徽另一只手也抱了上来。
好样的。
她整条手臂现下都在王易徽的怀里了。
坐在软塌上的她向天翻了个白眼,只听王易徽嘴里又发出呓语。
该不会说着什么辛密吧。
她来劲了,将撑在软塌上的手移到他脑袋旁,整个人半趴了下去,想把耳朵凑在他嘴边,奈何这人头也窝着,只好将脸放在他脸的上方。
“娘,娘,不要……”
啧,娘?
苻令珠怀疑自己听错了,长安公主和王易徽不合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一个没把人当亲生儿子,一个没把权势滔天的公主当亲娘。
王老狗能梦见他娘?
不应该啊。
王易徽此时还陷在被长安公主鞭挞的噩梦中,嘴里呓语不断,她又趴下去仔细听了听。
“娘,我没错,别打我。”
“疼,好疼……”
“好疼……”
苻令珠怔愣在那,有些不可置信,王老狗刚刚是在叫疼?
这个男人,前世的时候,面对数万敌军都不变脸色,屠城之事都干的出来,竟然也会喊疼。
遥记得,当年她当监军和他不对付的时候,他拖着她站在城头,拉弓射箭,几乎是一箭一个准,后来城门打开,他勇武的一马当先,不知斩落多少人。
大胜归来时,他的黄金铠甲上面全是刀痕,背后还插着一只羽箭,人却只用嘲讽的表情看她,那一眼,她至今想起来还觉得心悸。
这样的人,怎么也会喊疼呢。
“哎呦。”
她神思恍惚间,手没撑住,整个人摔了下去,头直接磕在他的侧脸上。
鼻子戳到他的下巴,一股酸疼直冲脑门,抬头的瞬间,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正好低落在他的唇间。
“谁?”被她动作惊醒的王易徽,眼神迷蒙,动作却下意识先做了出来,箍着苻令珠的手臂,将她整个人压在身下。
手臂死死抵在她的脖颈处。
鼻子还疼着的苻令珠,顿时觉得无法呼吸,只好用手拍着王易徽的肩膀。
“明珠,”王易徽人清醒过来,赶紧松手,“没事吧?”
能没事吗?
鼻子疼,脖子也疼。
苻令珠用力推他,王易徽连忙给她腾地方,哪料她自己翻了个身。
软塌仅一人臂宽,哪里是房间中可以随意翻滚的床榻,她这一动,顿时半边身子悬空在软塌上。
她又泪眼朦胧的看不清楚,在掉到地上之际,王易徽眼疾手快捞她,人随着她掉了下去,却将她抱在怀中,自己闷哼一声,脸色愈发苍白起来。
苻令珠揉了揉眼,将刚才因鼻子被撞而涌出的泪水擦干净,就对上王易徽带着些许痛楚的脸庞。
他浅棕色的眸子半眯着,刚才摔下软塌时,她手拽到了他的头发,现下黑发全铺散在地上。
而她的一只手还伏在他的胸膛之上。
软塌不高,就算加上她的重量,王易徽都不至于发出声音,面露痛苦来。
可苻令珠满脑子都是王易徽叫疼的声音,又被美色冲击,手忙脚乱的起身,哪里还能注意到这些。
瞧瞧,她是不是好心,还给他擦汗,她自己脖子刚才没断了。
他就是活该被摔。
但站起身,一看王易徽那副样子,自己又有些底气不足,索性一甩袖,留下一句,“我生气了!”
眼不见为净,她走了。
走出门,小厮还蹲在原地,微微回头望向书房内,说道:“你家郎君醒了,进去伺候着,然后让他赶紧回房用饭。”
小厮欣喜起身,她没等他回话,自己健步如飞走回房间。
奇了怪了,她跑什么。
不过是听见王老狗叫疼,至于么?
既然不至于,你就坐下来别乱走了。
苻令珠重重呼出一口气,坐在梳妆台前,也不知怎么想的,伸手碰向自己的梳妆盒,从里面拿出花钿,又像是碰到了什么扎手的东西,扔了回去。
书房中,躺在地上的王易徽半晌才缓过劲儿,软榻上还留有她的汗巾。
一摸湿滑的嘴唇,有泪。
用舌尖扫过,咸的。
他低低笑出声,有些虚弱,“生气了还告诉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口是心非苻令珠,实锤了。
第42章 生病
“生气”了的苻令珠吃饭的时候全程没有同王易徽说话。
她察觉到自己心乱, 索性坐实自己刚才扔下生气的话。
纯当夫妻间的小情趣了。
满桌子菜,王易徽就喝了一碗坚而碧色的青精粥,而后看着苻令珠吃饭。
有人目光灼灼盯着自己, 苻令珠八分饱时就放下了筷子。
王易徽唇色偏淡,桌下的那只手扣在自己胃部, 说道:“不再吃些了?”
“不吃了。”苻令珠扬着脖子,站起来消消食。
“还生气呢?为夫给你道歉, 刚才睡迷糊了,没认出你来。”
王易徽好模好样的说话,反倒让苻令珠不自在起来, 矜持地点头, “那你如实的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原谅你。”
“哦?是什么,说出来听听。”他的脸一如既往般清冷。
苻令珠没注意到他的手, 说道:“你这几日作甚去了?去金吾卫都递不进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