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霎时紧张起来,对面的络腮胡子也屏住呼吸,不过他更多的是想看到谢若卿吃瘪。
谢若卿抓紧了自己的衣摆,他现在还穿着那身丫鬟衣服。他的喉结大幅的滚动,冷汗落下。
嘴上并不服软,自是逞强:“今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呵。”祁衍看见他的小动作,晃动着手中的匕首,寒光入眼,凭添几分可怖。但祁衍的语气依旧悠哉:“若是你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可以饶你一命。”
“大人,大人!”络腮胡子一听这话,顿时激动起来,“我可以回答关于他的所有问题!”
“聒噪。”祁衍这时才注意到住在谢若卿对面住的是谁。
“你有什么价值。”祁衍连身也没有转过去,直接用手中刀鞘敲击着匕首,发处令人毛骨悚然之声回荡在这牢里。
“啊!”络腮胡子像是回忆起什么害怕的事情,拖着腿往角落里缩去,说话声音没了刚才的嚣张,反而是带着惊恐,“不要再割我的腿了!”
谢若卿在暗处睁大眼睛看向祁衍。
原来络腮胡子的腿是他伤的!
祁衍在络腮胡子叫闹之后,也明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唤来官兵,让他打开谢若卿的牢门,并压着他去往一间官兵休息的小屋内。
谢若卿这才看清祁衍的脸。眼睛上挑,透露着些许不羁,但更多的是狠戾,就像是捕猎的食肉动物,把眼前的他当作猎物一样盯着。
祁衍审视过眼前这个男扮女装的小鬼,也不拐弯抹角,继续自己的问话:“你接近沈问歌有什么意图?”
“......与你何干?”
“她是我的夫人,怎的与我无关?”祁衍反问,并且将手中的匕首全貌放在光亮之处展示给谢若卿看,“这把匕首,还是我亲手送她的。”
那匕首是在进牢的时候,被官兵搜查走的。
谢若卿讶异一瞬,但很快了然。之前在救起沈问歌时,他就在京中打听过,沈问歌嫁给了镇北将军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碰面。
“这次若不是她告知我,想留你一命,我是决计不会救你的。”
“况且你死了,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所以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你只需要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自然会放过你。”
“你接近沈问歌,或者说,你不惜离开江南,到京中有什么目的?”
谢若卿还是沉默。
“让我猜猜,是想求得一官半职,重振谢家?”
“谢家的没落,我也是听闻过的......当年谢家家主......”
“别说了!”话刚起头,谢若卿出口制止。
祁衍露出了然笑意。自从在那络腮胡子那里听闻过谢若卿的名字后,再和江南联系起来,不由得让他生疑。他本是猜测,没想到这小鬼头还真是经不住试探。
比他还差的远。
真不知道沈问歌救他做什么。
“我可以不在乎你究竟有什么目的。”祁衍小心翼翼将那匕首放回身上,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般,“现在太学还有个名额,我的父亲刚好可以引荐一二,但是他并没有找到合适的名额......”
话点于此,就足够。
“不过,我需要你帮我做些事。”
祁衍目光灼灼,好在终是看见谢若卿点了头。
想着在宫中苦跪半天之后,皇帝才肯答应他的恳求,不过提出的条件,那基本就是在刁难他,还用的是他最看不上的儿女情长刁难他。
他本是可以拒绝,继续做他的京中纨绔,活着像现在自在逍遥的日子。但是......再看不上,他现在也不是一个人了。他有家室,有夫人。他偏偏是吃儿女情长这套的。
祁衍摸着匕首,心中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但他不想继续去想。
就当是鬼使神差答应帮他老子给皇帝帮个忙就好了。
在下定决心之后,他终是松了一口气,看着眼前咬着牙瞪视他的小鬼头,心情也愉快了起来。
·
谢承的病在找大夫诊治过后,没有很快的好转。
大夫说这孩子是从娘胎里带来的毛病,心疾加上哮喘,都是不能根治的病症,这病只能是先暂时抑制住。在艰难的给谢承喂完药之后,这孩子终于有了困意,睡熟了。
哪怕是这样,谢承一夜还是会偶然惊醒,哭着要找哥哥,锦书想去照看他,他却除了沈问歌,不准别人近他的身。看着一双眼哭的又肿又红的谢承,沈问歌心一软,只得亲自照顾他。
夏季昼长夜短,这一夜如同风一吹,在几次谢承的哭闹之后,在昏沉不定中久结束了。
这一夜祁衍也未曾回来。
沈问歌心焦不已,茶饭不思。哪怕是锦书几番好言相劝,她也吃不下一口。寻常的领赏,怎会用如此之久。虽然担心谢若卿的结果如何,但何尝不是最最担忧祁衍。
好在午时终于收到祁衍从宫里让下人带出的消息,说他一切都好,会留谢若卿一命。
沈问歌这才松口气,她摸向头上未摘的金钗,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平安就好。
沈问歌派锦书去吩咐厨房准备晚膳,让她多准备些祁衍爱吃的菜色。不管多晚,饭都是要吃的。
屋内只剩下谢承和她两个人。沈问歌在这静寂中,脑子终于从紧绷感中解脱一些,想起些自己暂时搁置在脑后的事情。她拿出保存的好好的,那日落水之前揪住推她那人的衣衫。这块布料虽然褶皱了些,但上面绣的纹路却是磨灭不了,清晰可见的。
这块暗青布料的裂口处不是撕裂的毛躁,而是整齐的划口,分明是被拽之人反应速度极快,用刀割裂所致。这是铁了心的要害她。
之前祁衍中毒和他脱不了关系,如今又来害她。
上辈子她的那条命还没让他偿还,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再害她一次。
祁景的敌意还真是见缝插针,不留余地。
沈问歌将那块布料攥在手中,深吸了一口气。
看来她也要将计划快点提前了。
第35章 选择
沈问歌拄着头几次被惊醒。
现在已经是夜深, 祁衍根本没有回来的意思。桌上的饭菜已经热了两遍,锦书说要拿去再热,被她按住了。
等人回来再说吧。
结果没想到,她就这样等了很久。好在当沈问歌再次被惊醒后, 对窗剪烛的时候, 门口处传来一声轻响。
来人夹裹着夏日的夜风, 就那样站在门口。
“祁衍。”沈问歌尽管守了一晚上,碰上他突然回来, 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怎么回来的这么突然。”
“这是我的家, 我想什么时候回就回。”祁衍低低的笑起来, 静静瞧着沈问歌。
“过来。”祁衍说。
他的嗓音带着低哑,在这夜里显得格外的力量。
沈问歌被这样子的祁衍有点吓到了,平日里他虽然吊儿郎当的, 但这样还是第一次。
她说不出祁衍有什么不一样, 但就是觉得他变了。
可能是多出来的眼下的青黑, 又或者是一脸的倦容。
不过, 祁衍总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沈问歌慢慢的挪动步子,靠近祁衍。
祁衍没有说什么,直接俯下身来, 靠在了沈问歌的肩上。
“所有的事情我已经都处理好了,不必担心。”
他说这话时,也带着深深的疲倦。沈问歌不知他再皇帝那里究竟做了什么, 也不知他为何这样累,静静地等着他。
她等待着祁衍继续说什么,可没想到祁衍竟然睡着了,就那样, 以一个极不舒服的姿势,靠在她的肩上睡着了。
她侧头,还能看到他的睫毛随着他的呼吸而动。
沈问歌只觉得一颗心,又放回了原处。
现下祁衍说的,她都是信的。
他没有必要骗她。
再费了些力气,将祁衍搁置在了床上,沈问歌躺在他的侧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的脸。祁衍长得,并不比这皇城中哪家的公子差,若是他没有外面那些恶名,定然也是半个皇城姑娘们朝思暮想排着队想嫁的人。
两辈子都嫁给他,还真是段孽缘。
沈问歌本想找个舒服的姿势也睡过去,毕竟她昨晚为了照顾谢承一夜还未曾合眼,能撑到现在已是强撑。
本想安眠的沈问歌,被涌入鼻腔淡淡的血腥气搅得坐了起来,拍拍自己的脸去拿了药箱,利索的为祁衍换药,换纱布,再熟练的包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