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抱着这样状若疯癫的女儿大哭。
次日,陛下颁旨。
吴氏于国丧期间欲私堕龙胎,有违天和,然其即育有龙子,赐封吴妃,住里仁宫;侍妾二人,封美人,住里仁宫。
叶氏伴驾有功,赐封贵妃,赏凤翔宫。
旨意到达辅兴坊,叶玉盘震惊中接旨。
这……
就贵妃了?
短短一天之内,辅兴坊大宅犹如过年,人人都得道升天似的欢快,忙来忙去,帮着即将进宫的叶贵妃收拾进宫行装。
叶玉盘无事可做。
柳先生另有旨意,搬去了别的地方住。
她独自坐着,看摆满了一屋子陛下赏赐的东西,心里空落落的。
在辅兴坊住了这么久,她以前觉得自己如同笼中鸟,现在要去宫里,那里的牢笼何止一道宫墙,岂不是更可怜。
原来从前的日子竟还是好的。
颁旨那日下午,李陵微服来到辅兴坊,意气风发。
叶玉盘在睡午觉,听见通报,用纱巾盖着头脸,就是不起来。
李陵进来看她这幅样子,不禁沉下脸。
小安子看情势不对,立刻把人都弄出去外头。
李陵坐到她床前,用手摸她那玉臂,“不愿见到朕?宫中如今数你最大,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叶玉盘不吭声。
李陵寒声逼问,“你不愿入宫做我的贵妃,你想做谁的贵妃。”
在门外守着的小安子听得都要跪下了。
叶主子怎么了这是。
贵妃啊!
当年张贵妃可是儿子封了太子,她才坐上那个位子的!
叶主子一步登天,还不妥吗?
这是想要皇后的位子了?
小安子想到这里,心中一颤,怎么也不敢在这里守门,索性到院子里站着,远远的,什么都听不见最好。
屋里,叶玉盘听他说得生气,把脸上的纱巾抽掉,抹了一把脸,坐起来,板着面孔捶床直言道,“我葵水来了。”
李陵看她肯说话,已经不生气了,再听她说这事儿,只当她与自己心意相通,自然欣喜。
可不等他高兴太多,叶玉盘十分冷静地看着他,说道,“你想睡我吗?”
饶是李陵已经这般身份,听她说这种话,难免心猿意马,将手放在她脸上,轻轻抚摸,闻声道,“朕不会在这里欺负你。”
叶玉盘任他摸自己的脸,她闭上眼深深吸气,然后低声说,“我,我不会要孩子。也不会有孩子。”
后宫之中,不能生育,那是不是就注定是悲剧。
李陵愣了,“为什么?”
当年叶贵妃进宫十年,一次有孕记录也没有过。
李陵渐渐皱眉,“怎么回事儿。”
他握住她的手,沉声问,“你知道原因?”
叶玉盘看着他们两人好不容易握在一起的的手,心中酸涩,——如果他不是六皇子,不是汉王不是太子,不是陛下,那么她什么样的都好。
现在他是天子。
给她了后宫最高的位分。
她心中有愧,不得不说。
叶玉盘吸了吸鼻子,难受地说道,“牛家庄的名字是我编的,我不是牛家庄的人,我是被娘亲卖到一个村子做童养媳的。后来被人从那个村子买走。……陛下,陛下,你可知道我后来被卖去了那里吗?”
李陵当年只是派人去江南,照着昭妃小相,在扬州府一带秘密监控二皇子手下的盐商叶老爷,在他买到叶氏之后,下黑手夺人。
当时他大梦初醒,诸事纷扰,叶氏经历过什么,他没有过问。
心中想到不敢想的一种可能。
叶玉盘道,“窑子。——”
她的嘴被李陵猛地捂着。
李陵让她停下,看她肯闭嘴了,然后快步走到窗子口去看,外面小安子百无聊赖坐在院子中间,这里什么人都没有。
他重新坐过来,深吸一口气,“忘了这件事。”
叶玉盘低头,“我只说给你。他们给我吃了许多药,我当时侍候的那个红姐儿说,小时吃着这种药最有用。一辈子不愁没生意做。”
她抬眼看向李陵,两人目光相对。
“我生不了孩子。”她轻声说。
“你若是普通人,咱们高高兴兴在一处,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多么好,你日后想要孩子,或者过继,或者丢了我重新娶妻纳妾。
……可你是陛下,……我,我不想看你同别的女人好。谁都不行。……你要真的同别人快活,哪怕是为了要个孩子,我也会死的。”
李陵说不出的奇异感觉。
他坐的更近她,慢慢将她如珠似宝地抱在怀中,“朕不会逼你。”
没有就没有。
叶玉盘这一回没有抗拒。
李陵终于将她抱在怀中,心中无限感慨。
感慨难怪上辈子父皇那么肆无忌惮宠爱叶贵妃,是因为以父皇那种算计人心的脑子来看,宠爱一个不会生孩子的叶氏,完全不需要忌惮什么。
而他自己,李陵心道,上辈子也没哪个女人能给他生出一个子儿,这辈子早也懒得折腾。
李陵抱着怀中的软玉温香。
忽然今晚不想回宫。
38
两人和好如初。
不论如何今晚必须回宫。
如今他已是天子,不能擅离宫城,而且,这里太逼仄,不能在这这种随随便便的胡来。
李陵与叶氏同程一车入宫。
摆驾凤翔宫。
当晚叶玉盘开始沐浴斋戒,三日后叶氏贵妃加封,授予金册、宝印。
李陵后宫没有皇后,先皇后宫如今剩下的长辈,只是一个惠贵太妃,论理,这个贵妃加封仪式需要有为长者在场,但李陵没有请她出面,而是自己亲自为叶氏礼赞。
这份荣宠,叫叶玉盘在后宫一时无两。
加封贵妃当晚,陛下留宿凤翔宫。
从次日之后的每一日,陛下留宿凤翔宫。
叶玉盘身边侍候的人,换了一拨特别懂事的宫女女官,生活环境更加奢侈,然而对她来说,生活里除了多了个男人而已,再没有别的好处。
李陵私下将皇后的凤印交给她,遇事可用此物。
叶玉盘也没当回事,随意收起来,放在自己那个藤萝箱里。
一日一日过去,忽然她想起从前的王妃吴氏,一问,才从自己贴身女官那里听说,吴氏因错没能得皇后凤位,她身怀龙嗣,长期幽居里仁宫,寻常不见外人。
“因错?能有什么大错?”
叶玉盘疑惑,她都怀了孕,还被剥夺皇后身份,甚至个人形同软禁?
至于吴氏有身孕,叶玉盘其实是没什么计较的。
女官笑道,“这奴婢便不知了。”
叶玉盘随意地问道,“她也快有两三月身孕吧?不晓得孕吐怎样。”
女官摇头,“大约五六个月余。”
叶玉盘“哦”了一声,继而顿住,不可思议地看向女官,女官同她回望,两人目光一触,叶玉盘立刻别开脸。
心脏跳得扑通扑通的。
五六个月?!
什么意思。
叶玉盘哪怕不用掰指头,随便算一算,这即将临盆的时间对应当初吴氏怀孕的时间——
这些女官知不知另当别论。
她不能不知,上元灯节之后的那段时间,李陵同她天天在北边打猎,别说回京城与吴氏同房了,就是离开她视线半日都没有过。
这吴氏是从哪里给肚子塞了个孩子的!
那陛下头上是有多绿,还对外称吴氏怀有龙嗣?!
叶玉盘很惆怅。
待晚上李陵来凤翔宫用膳,叶玉盘看他一脸轻松愉悦,心情更复杂了。
次日,李陵上朝。
有御史奏本:“叶贵妃当日进宫,竟与陛下同乘一辇过承乾门,实属大不敬,当罚之。”
李陵冷冷看那人,“闭上你的嘴。”
那御史立刻跪下,“陛下三思。”
同列的几个御史一起跪下,“望陛下早日迎娶新后,以正后宫朝纲。”
李陵不悦道,“诸位卿家想逼朕立后,不是坏事。礼部尚书可在?”
“臣在……”礼部尚书出列,心里恨死了那些屁事不会做专会挑刺的御史,“陛下有何吩咐?”
李陵沉吟道,“若朕要天下大选,自天下九州十八郡选出一个人人称赞的皇后,此事可行?”
礼部尚书不料是这话,迟疑道,“前朝,似乎有全国征选皇后先例。”
“户部尚书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