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安美人扫了眼手中的唇脂,“再代我道个谢,娘娘的赏赐,我会好好用的。”
素心神色黯了黯,没有立即领命。
“……主子,您当真下定决心要这样做吗?”
殿内又陷入了沉默,安美人缓缓抬起头,静静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日光从背后的窗棂中倾洒下来,镜中人背着光,隐没于暗中,她的身后却光明一片。
安美人的唇边,终于露出一丝清浅笑容。
“只有这样,才能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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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仪局掌起居及礼仪宴乐之事,燕房也属尚仪局管理,由两名彤史负责。
内廷中人若要进燕房查档,通常需要尚仪在场,而容汐赶到的时候,由于上巳宴在即,尚仪局里的人多半都去了湖心阁布阵宴乐、接引宾客,程尚仪自然也不在局里。
不过司宫令总归比尚仪官高一级,容汐随便寻个托词,彤史也就听命放行了。
于燕房中,容汐将最近两个月的侍寝记档翻了一遍,其中安美人的侍寝记录只有一次,日子是一月初七。
今日是三月初三,若按戏文中所说安美人如今怀胎两月左右,这侍寝的日子倒是对的上。
但是,这与她之前的推测便对不上了。
容汐皱眉,又将记档仔细检视了一番,这卷宗笔迹清晰,也无后期修改涂抹的痕迹……
突然间,她似乎察觉到什么,捧起那卷宗细细嗅闻。
“姑姑这是做什么?”落云惊讶。
容汐神色微变,抬起头来将卷宗递给落云,“你闻闻这纸上的气味,是用的什么墨?”
落云低头嗅了嗅,“是奚州进贡的龙香墨。”
龙香墨制造时加入了龙脑香,落笔添香,一闻便知。
“这有什么不对吗?”落云懵懂。
龙香墨一向是奚州进贡给皇室的御墨,除却皇亲贵戚使用外,涉及皇家事务的卷宗记档等,内廷官吏也多用此墨书记。
所以燕房的卷宗使用龙香墨,也属正常之事。
“去年年底奚州逢遇天灾,原计划进贡温陵的龙香墨也耽搁了一个月才到,这件事你可还记得?”容汐反问。
“自然记得。”落云回忆道,“奴婢记得那时候,内廷龙香墨存货告急,为保证主子们先用得上,今年一月,六局全部改用普通的松烟墨,等到二月的时候才改回来。”
容汐将卷宗翻过来,点了点封面上的日期,“这本是一月的。”
落云一愣,反应了过来。
“姑姑您的意思是……这记档并不是原本,而是有人后来伪造的?”
容汐颔首。
“是谁做的,与香膏之事有关吗?”落云惊讶。
容汐未答,只是指着“一月初七”问道,“你可记得这日子有什么特别?”
其实从刚才开始,容汐就觉得“一月初七”这日子有些眼熟,似乎不久前在什么地方看见过,模糊的印象在她脑海边缘徘徊,可却想不起来。
“一月初七……”落云想了想,有些苦恼地摇摇头,“时隔太久奴婢也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那日好像下了好大的雪,别的也没什么特别的了吧……”
下雪?
容汐蓦地一怔,终于想起来了。
她的唇边勾起一个浅笑。
“找到证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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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日的下午,温陵历史博物馆里人不多,只有零星几个退休大爷摇着扇子悠闲踱步,和三五个相关专业的大学生在为课题论文做准备。
朱宇跟在任南逸后面,走在安静的展馆里挠着头不解。
“哥,为啥要来博物馆啊?”
“学习。”
“啊?”朱宇迷惑,“哥你不是对历史不感兴趣吗?今儿怎么这么好学?因为要拍古装剧?”
任南逸对朱宇的十万个为什么充耳不闻,插着兜大步流星往里走。
走到展馆的分叉口,他张望了一下,拔腿往左面走去。
朱宇也张望了一下,左面展区展的是南温后妃画像。
哦!朱宇顿悟了,哥果然敬业!
这一定是去看丽妃,为了拍剧,还提前跑到博物馆了解戏里老婆的历史知识!
朱宇觉得自己太了解任南逸了,颠颠地跟上他的脚步。
等到走到丽妃画像前,任南逸却一个眼神都没给,径直越了过去。
“?”
朱宇站住了脚,“哥,你不是要看丽妃吗?”
任南逸扔给他一个莫名其妙的白眼,“我什么时候说了?”
他继续大步往前走,越过了后妃画像,展的便是其他宫廷画。
到了这任南逸才终于放慢了步伐,顺着展柜一幅幅画看过去。
经过一幅长卷时,任南逸脚步一滞。
这长卷是一幅《宫宴图》,绘于盛文末年,而画作内容,“……画中详尽的记录了当时宫宴上的帝王、后妃、内廷女官……”介绍板上如是说。
任南逸修眉一挑,找到了目标。
展柜低矮,为了看得仔细,他直接趴在玻璃展窗上,脸贴上死瞧。那样子不像是欣赏艺术,倒像是努力在画里找寻什么。
朱宇愈加迷惑了,“哥,你到底想看啥?”
“你管我。”任南逸目不斜视,只冲朱宇摆摆手,“去去去,边儿转悠去,别烦我。”
“……哦。”
朱宇溜达到不远处转悠去了,任南逸心无旁骛地在眼前的《宫宴图》上开始地毯式搜索。
按照这画作的介绍,这画绘于盛文末年,应该就是容汐所在的年代,然后还说这画里画了许多宫里头的人,有内廷女官。
这意思,就是说这画中该有容汐喽?
反正任南逸就是这么理解的。
哼,那女人不是非说自己是古代人嘛?
那他倒要瞧瞧,古代的容汐和他见到的那个容汐,长得是不是一个样!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任南逸在那画前仿佛站成了雕像。
他眨了眨干涩发痛的眼睛,终于收回了一无所获的目光。
“一个个柳眉细眼的,古代女的明明都长一个样儿……”
任南逸心中郁闷,脱口道,“都没有她好看。”
……
啊呸!他在放什么屁话!?
那女人才不好看!丑死了!
他为什么要来看一个又丑又坏的女人?
什么玩意,他才不稀罕看呢!
任南逸咬着牙转身就走,目光扫到朱宇正站在不远处看画,他大步走过去没好气道,“走了别看了,反正你也看不懂。”
朱宇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谁说我看不懂?”
任南逸瞥了眼朱宇面前的画——《月夜雪梅图》。
画上一株红梅傲雪,又复题诗,字迹苍劲,画上落款“盛文二十一年一月初七御作”。
任南逸轻哼,抱胸斜瞅朱宇,“那你倒是翻译翻译,这上头的诗写的什么意思?”
朱宇一笑,胸有成竹。
“梅花,红色的梅花,还下雪哩,月亮一照,哈哈!真好看!”他洋洋自得,“不就这意思吗?”
任南逸嗤笑出声,“你这话要是让人家皇帝老儿听见了,估计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咋了?我这话,话糙理不糙嘛。”
任南逸冲朱宇摆摆手,转身往出口走去。
“行了行了走吧,不带你这个文盲在老祖宗面前丢脸了。”
朱宇有些憋屈,在他背后小声嘟囔:
“可那幅《宫宴图》,你脸趴玻璃上看了半天,不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吗……”
“闭嘴。”
第18章 交易
卉木萋萋,春红灼灼。
红墙碧瓦之间虽是金翠辉煌,但待得久了,难免让人觉得沉闷压抑。故而宫里头的主子们大都喜欢摆弄些花草,好歹添些生气与活泼。
正值春日千红,又逢上巳佳节,照往年惯例,花房都会往各宫送些时令花卉,既是应景添喜,也是讨主子们欢心。
此时延华宫宫门大开,花房婢女正捧着姹紫嫣红鱼贯而入。
沐礼已毕,贵妃此时正在梳妆,大宫女们都在殿内服侍主子,院子里只留些扫洒宫女在指挥花房婢女搬花弄草。
花房婢女丹荷从花车上挑了盆不费力的夏兰摆进院里花坛,转头却见好友棠红抱着盆笨重的颤风娇走了进来。
丹荷过去搭了把手,在棠红耳边小声揶揄道,“哟,今日干活倒是积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