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同屋的公公是这样说的。”
容汐眉间微蹙,如此看来,或许唐丽儿和戏文所言都不假,只是此事若有贵妃掺和其中,便复杂了。
容汐微叹,“先把寻回的香膏送给赵尚服吧,时辰差不多了。”
赶回尚服局时,容汐远远瞧见赵灵蕴正在同一名宫女交谈,神色有异。
“赵尚服!”落云唤了一声,赶忙跑过去将香膏从衣袖里掏了出来,“找回来了,还赶得及吧?”
“啊……赶得及。”赵灵蕴接过香膏,却没有很高兴的样子。
容汐瞧着她的神色,问:“出什么事了吗?”
赵灵蕴看了一眼之前同她说话的宫女,面色复杂,“其实……我派去安和宫的人刚刚来报,说安美人派人去查验了香膏真伪。”
“查了假香膏?”落云一惊。
“是,我的人有去拦阻,但对方态度强硬,又是安美人的命令,最终没能拦住。”
“那岂不是被发现了?”落云紧张道。
“不。”赵灵蕴摇了摇头,“她们没有查出来香膏是假的。”
“啊?”
落云一愣,松了口气,“有惊无险。”
“虽说是如此,可……”赵灵蕴有些犹疑。
容汐抬眸,“你觉得此事有古怪?”
赵灵蕴忙点点头,“是,听来报说,派去查验香膏的是安美人身边的素心姑娘,那人以前在尚服局当过差,据我了解,她精通香株药草,不逊于奴婢,若派她去查,不该查不出来啊。”
“我不知是她马虎了,还是怎么的……”赵灵蕴困惑地眨了眨眼,“唉,我也说不清,就是觉得此事有些奇怪。”
容汐沉默半晌,点点头道,“此事我知晓了,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不寻常之事?”
赵灵蕴回想了一下,“是了,是有一件。”
她道,“就刚刚,我的人瞧见贵妃娘娘派人去了安和宫,好像是赏赐了安美人一盒唇脂。”
“妃嫔之间常有赏赐互赠之事,这也不奇怪啊?”落云道。
“可贵妃娘娘素来与安美人关系疏远,鲜有来往,连探病都不曾,今日为何偏偏要赏赐于她?”容汐淡淡道。
“对对,奴婢也是这样觉得。”赵灵蕴使劲点头,“但我想不透其中缘由,不知姑姑是否可解?”
容汐眸色渐深。
“这两桩古怪之事,必有联系。”
或者说,唐丽儿之事,钱辛之事,也与之有关。
千丝万缕之中,未料此事竟牵扯如此复杂。原以为只是私怨嫁祸,如今看来,却或许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姑姑有头绪?”赵灵蕴问。
“推测罢了,还需取证。”
容汐摆摆手,神色有些凝重,“后面的事你不必再插手,我来处理,你只需把沐礼之事办好,若再有怪事,即刻告知于我。”
见容汐态度,赵灵蕴心知这怪事背后水深,便也不再多问。
这宫中,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她还是有分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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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的马路,还不到晚高峰的时间,车辆不算拥挤。
朱宇踩着油门,一路顺畅地往任南逸的公寓驶去。
拍完《南温丽歌》的定妆照,今天的行程就结束了,照理说,晚上能休息,任南逸一般心情都不错,可是今天很反常。
红灯处,朱宇踩下刹车,从后视镜中瞟了眼任南逸——他阴沉着脸,歪坐在后座上望着窗外出神,唇紧抿成线,一声不吭。
自从挂了任南实的电话他就一直这幅模样,整个车厢都充斥着任南逸散发的低气压。
自认是贴心又伶俐的助理,朱宇打起精神来,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安慰一下任南逸。
“哥,别担心。”朱宇指指脑袋,“说不定是她病好了,记起自己的身世就回家去了,好事。”
“……”
任南逸的瞳仁动了动,没有灵魂地扯扯唇角。
估计是知道自己的死讯,回古代去了吧。
任南逸的心已经动摇,这一切诡异的事情,他竟然有点相信是真的了。
好吧,就算这一切都是真的,但现在让他十分郁闷的是,那女人为什么总是不请自来,又不告而别?
当他这儿是公共厕所吗?想上就上,想走就走!?
他为她担惊受怕瞎操心,而她好像根本不把他当回事,说不定再过两天,就把来到这里的记忆全都忘了。
把他也忘得一干二净,比空气还干净。
“……”
妈的。
任南逸越想越气,把手里捏得咯吱作响的矿泉水瓶狠狠砸向前座靠椅。
“我好歹也好吃好喝好住的养了她好几天,结果呢,养了个白眼狼!”
朱宇车开的好好的,被后边猛地吓了一跳。
“哥,你没事吧……?”咋就突然炸毛了呢。
任南逸扯起嘴角冷笑一声,“真给爷儿气笑了,历史说她是坏女人,我之前还在心里替她洗地呢,呵呵,洗他妈个大头鬼。”
她就是个坏女人。
没心没肺,无情无义,冷血的,坏女人。
听后面一会儿骂一会儿笑,朱宇寻思着那女人可真没良心,咋把哥都气疯了。
可不知为什么,朱宇却又从他骂骂咧咧中听出一丝委屈……
朱宇猛地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不可能,哥顶天立地大丈夫,怎么会委屈呢?
肯定是他听错了。
朱宇露出一个坚定而自信的笑容,重拾信仰。
对!你看他都气疯了,一定是讨厌死那女的了!
骂了一阵子,骂声突然消停了。
大概是火气消了吧。
朱宇正这样想着,却听后座传来阴郁的声音:“停车。”
“嗯?哦!”
朱宇把车停在路边,扶着方向盘回头问,“咋了哥,尿急?要上厕所?”
任南逸没搭理他,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车窗外的某处。
朱宇一头雾水,顺着他的视线往过去,马路对面是温陵市的历史博物馆,最近正在办特展。
朱宇眯起眼,仔细看了看宣传立幅上的特展主题——
南温·书画展。
第17章 雪梅
“阿嚏!”
“阿嚏!!”
“阿嚏!!!”
走出尚服局,容汐突然没由来地连打了几个喷嚏。
“姑姑是着凉了?”落云抬头望天,此时日光和煦,暖风习习,倒不像是会着凉的天气。
“无事。”容汐摆摆手,掏出手帕揉了揉鼻子,“许是有人在背后骂我吧。”
“啊?”
落云没明白,打喷嚏和骂人有关系吗?
容汐笑笑,没有解释。
回想起在千年后的世界中听到的这个说法,容汐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怀念,连带着说这话的那人,也一并浮现在脑海中。
想起任南逸,容汐一愣。
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她突然离开,好像没有告诉他。
才想起这茬儿,容汐有些头疼。当时情急,走到匆忙,倒是把他给忘了。
说来惭愧,这次也多亏遇见了他,她才有了这次扭转命运的机会。
任南逸算是她的恩人。
眼前晃过那人模样,容汐眸中一软。
等此次事毕,一定再寻机会见他一面。
“姑姑?”
落云在容汐面前摆了摆手,也不知姑姑这两天怎么的,经常愣神。
太和祭殿的方向传来沉远悠长的钟鸣,惊起春鸟阵阵。
容汐拢回思绪,暂时不再去想任南逸的事。
“走吧,去一趟燕房。”
燕房,是宫廷内掌记皇帝燕亵起居及嫔妃侍寝次序的机构。
“去哪里做什么?”
“取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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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和宫。
静默的寝殿内,安美人坐在铜镜前,长发披散,并未梳妆。
镜中女子不过十七八的年纪,一双美目却并无朝气,只略垂着眸,手中把玩一盒嫣红唇脂。
明媚的春日里,她好似一株将枯的桃花。
素心走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她脚步一顿,心中有些哀伤。
“主子,奴婢确认过了。”素心躬身道,“香膏确是杜兰香无疑。”
安美人手上一顿,略略放了心。
“兹事体大,确认一番,也安心。”
口中如此说着,安美人的脸上却没什么喜色,只平静地吩咐素心道,“去给娘娘报个信吧,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