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有灵(快穿)(16)
“……”
苏凝雪不甘心道:“你是故意让安琉璃听见的。对不对?”
“……”
“表哥。”
苏凝雪神色中几分难以置信,问:“你当真喜欢那安琉璃?就那个刻薄无比,一张嘴能气死人的安琉璃?”
闻言,容盛眉间微敛,目色清冽,淡淡瞥来:“需要为你解释吗?”
苏凝雪一噎,郁郁道:“不需要,只是……”
她本性顽劣,故作揶揄道:“我看安琉璃,好像不喜欢你。你瞧,我们一起来万象寺祈福,她却不闻不问的,仿佛半分也不怕我抢走你。”
容盛微微一顿,语气却云淡风轻:“是她的,便是她的,何必去争。”
“可你不想知道,她是不是真心吗?”
苏凝雪扬声开口,容盛眉峰微敛,拧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我们来赌一赌吧,表哥。”
“……”
……
天青色烟雨,濛濛如雾。
容盛与苏凝雪回府时,已是暮色时分。晚来风雨,天色灰蔼,细雨沿着廊檐斜斜擦落,沾湿了衣袖。
琉璃立在廊下,捧着一盏灯,瞧见容盛为苏凝雪打伞,远远地相伴行来。他容色无瑕,眉眼低垂,伞面微斜,为苏凝雪遮蔽风雨。
他难得的温和,原来也会赠予他人。
雨幕缥缈,落在发梢上,冷得琉璃一颤。天色昏沉,好似一盏灯也暗淡无光。
“……”
琉璃眉间微暗,转身就走。
“表哥,你瞧,她连看都不看你一眼。”
细雨绵绵中,苏凝雪轻声开口。容盛眉间似雪,目色幽沉,执着青竹纹伞,默不作声。
他忽然移开苏凝雪发顶的伞,拂袖朝前走去。
苏凝雪猝不及防被雨淋了一身,满脸难以置信:“???”
清竹院中,琉璃愤愤地推门而入,重重地将一盏灯往案上一搁,咚的一声闷响,直将小青吓得惊然回首。
“……小姐?”
小青还是如往常唤她,关怀道:“您怎么了?”
琉璃神色隐忍,沉声:“……没什么。”
只是容盛为苏凝雪打了打伞,一盏灯便忽然暗淡无光,灵气尽失。从前种种好似功亏一篑,付诸东流。
不争气,着实不争气。
琉璃心中郁郁,些许酸涩,朝灯置气道:“世上男人千千万,实在不行咱就换,不行吗?”
“……”
窗檐外,容盛执伞而立,长身沾满细雨,眉间似雪冷白,薄唇微抿,清眸中阴翳浮掠。
他回身,隔着一扇窗听完琉璃这一句,便转身离开,行入昏暗雨幕中。
殊不知小轩窗里,琉璃方才说完“世上男人千千万”,心中就后悔不已。一盏灯好似并未因此而暗淡,她心中却出奇的难过,仿佛一方重石堵在心头,闷闷不乐。
“果然还是不行吧……”
琉璃独自坐在落满雨的窗檐下,望着一盏灯,苦笑着自言自语:“好像不仅是你,连我也被这尘世束缚住了。”
天色昏沉,风雨欲来。
……
苏凝雪病了。
听闻是回来时淋了雨,染上了风寒,卧床不起已有三日。
容老夫人担忧不已,唤了大夫后,又让府中众人前去看望。琉璃携着侍女一同去了苏凝雪的闺房,瞧见三日没回清竹院的容盛,正坐在苏凝雪的病榻前,给她端上一碗药。
苏凝雪神色泛红,撒娇道:“表哥,我端不动,你喂我。”
“……”
琉璃心中莫名一阵滔天的怨气,呵笑一声,朝前一把夺过容盛手中的药碗,和善道:“你表哥连着上了三天的朝未归,一定累了,我来喂你吧。”
容盛眉眼微垂,缓缓将手收回袖中,坐视不理。
苏凝雪眉间抽了一瞬,咬牙切齿地笑道:“……多谢表嫂。”
琉璃哪里做过伺候人的活,径直舀了一匙药汁,也不管它烫得冒烟,就往苏凝雪嘴边递。偏偏苏凝雪抚了抚额,抬袖时好似无意打翻汤匙,药汁洒在她手上,她双眸瞬红,哀声道:“好疼……”
还未待琉璃说话,苏凝雪又泪眼朦胧,忽然朝容盛楚楚道:“表哥,你莫生姐姐的气,姐姐一定不是故意的。”
容盛颌了颌首,并未多言。
他自然知道安琉璃不是有意为之。若她故意,便会如同上次待长公主那般,将这盏药肆无忌惮地往苏凝雪头上泼。
然这一幕落在琉璃眼中,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容盛的沉默不语,苏凝雪的泫然欲泣,好像她当真是有意为之一般。
琉璃忽然觉得很可惜:“……”
早知要担这个罪名,还不如将药泼到苏凝雪身上去。
室中一时寂静,苏凝雪又忽然虚弱地咳了两下,柔弱道:“表嫂,你也不必愧疚。若是当真怜惜凝雪,不如将你常常捧着的那盏灯送给凝雪吧。天色黑,屋里的灯不亮,凝雪怪害怕的。”
提及一盏灯,琉璃神色蓦变,淡淡道:“我也怕黑。”
苏凝雪讶异道:“有表哥在,你还怕什么黑?”
容盛眉间似雪,一言不发:“……”
苏凝雪自嘲一笑,哀叹:“若是我有表哥作陪,也不必向你求灯了。可是表嫂,你宁愿让表哥陪凝雪,也不愿将灯送给凝雪吗?”
一盏灯中载着旧主的残念,与琉璃这具身躯息息相关。若离开灯太久,琉璃的神识也会受影响,变得越来越微弱。
换作从前,琉璃定直言不给。可是提及容盛,琉璃很是挣扎。
苏凝雪察言观色,将这份挣扎尽收眼底。她微微一笑,娓娓道来:“听闻淮安盛产纸灯,表嫂的灯盏纸面朱绘,定是出自淮安之地。人说睹物思人,表嫂常常观望这灯,可是在思念淮安的哪位故人?说来,这灯画着红豆,寓意相思,在淮安,这种灯通常有一对,一只在姑娘家手中,另一只,应当在情郎手里。”
“……”
“表哥。”
苏凝雪朝容盛一笑,懵懂道:“那另一盏灯,在你手中吗?”
容盛神色难辨,不悲不喜,忽然淡淡朝琉璃道:“把灯给她。”
回淮安去吧
“把灯给她。”
阁中,容盛语气低沉,侧容淡漠,朝琉璃不轻不重地落下一句话。琉璃一恍,久久没回过神。
把灯给苏凝雪?凭什么?
这盏灯虽然破破烂烂,从不明燃,但承载了安琉璃一生的执念与苦楚,缘何因为苏凝雪一句“怕黑”,便要将灯给苏凝雪?
琉璃心中既嘲讽又苦涩:她说她也怕黑,容盛怎么就不信呢?
偏偏她是一个很要面子的仙,心里委屈得要死,面上也不辩解一句,只淡淡道:“不给。”
容盛拢了拢袖,却命暗卫将一盏灯拿来。在容府,没有人不敢不听他的话。琉璃虽然气恼,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接过灯,捧在手中,神色寡淡道:“不过一盏灯而已。”
苏凝雪捂袖低笑,满是骄矜。
这一幕落入眼中,琉璃仿佛坠入幽暗海底,喘不过气来。
“好一个不过一盏灯而已。”
琉璃狠狠拂袖,颤道:“容大人刻薄冷漠,果然如此。在你眼中,这盏我视若珍宝的灯,也抵不过苏凝雪一句“怕黑”是吗?!”
容盛眉间沉敛,语气低沉,竟笑道:“在夫人眼中,我不也抵不过这盏灯?”
“……”
琉璃一顿,冷静些许,道:“这盏灯于我而言至关重要,没了它,我会死。”
容盛眉间微拧,却不信她,唇畔浮起些许嘲讽,将灯轻轻搁置在案前,拢袖道:“夫人,好会说道。”
“你不信我?”
琉璃心中生寒,似笑非笑,欲哭无泪:“你以为我在骗你?”
她忍住眼中酸涩,退后两步,抿唇笑道:“是啊,我总是骗你,你不信我也是应该。只是有时候骗的人多了,竟连自己也被骗进去了。”
容盛顿了一顿,抬眸望她:“……”
琉璃却淡淡转身,不留一丝余地:“这盏灯,我不要了。”
“……”
她走后,苏凝雪正欲与容盛说两句话,却瞧见昏暗无光的小轩窗旁,容盛眉间如笼铅云,晦暗沉敛。他指腹修长,缓缓抚摸着灯面,冷漠的神色里瞧不出在想什么。
苏凝雪顿时息了息声,也不敢提要灯一事,默默瞧了灯一眼,忽然讶异道:“……表哥,这盏灯里好像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