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太太(94)

这一张条子已经帮了大忙了!

孙山毫不犹豫,直接拿着条子来到了开封府大牢——他当然不会等陈庭柳,这么阴沉晦气的地方,他一个人来就够了。

和陈庭柳推测的一样,春雀被独自关押在了一个还算干净的牢房里,精神也还不错,只是一看到孙山,眼圈立刻就红了。

“山哥儿,你来啦!”

孙山还从没看到过姐姐如此慌张无助的样子,他赶紧冲到铁栅栏外,握住了姐姐伸出来的手。

“我来晚了,让姐姐受苦了!”

春雀泣不成声,孙山陪着她哭了好一会,等她完全冷静下来,才开始询问事情的经过。

“山哥儿,你不是和那个郑家合伙,要出一个什么诗集吗?郑家大房的郑枫来家里拜访过我,送了不少礼物。之后郑桐也来跟我下跪道歉,我以为他是真心认错了,就对他失了戒心……”

郑家!

的确,哪怕王钦若辞相倒台,孙山还是继续执行着与郑家书坊签订的那份合同。

郑枫此人最为现实,之前与孙山的合作,还要看着首相王钦若的脸色,不敢贴得太近。而王钦若上了辞相的折子之后,郑枫就立刻换了嘴脸,频频示好。

难道郑家是笑里藏刀?郑枫在前头做戏让人放松警惕,好教郑桐在背后捅刀子?

可是没道理啊!郑家二房才有多少财产?也就那院子和地皮值点钱。为了这些有数的小钱,放弃了与孙山的合作?要知道,孙山后面还有红红火火的山郎案戏坊呢,若是能维持合作,以后可以获得的利益根本数不过来啊!

孙山再问下去,才恍然大悟……不是郑家,而是郑桐一个人起了歹念。

大概是因为郑家已经分家单过了,郑枫的书坊赚再多的钱,郑桐也分不到一文。可是收回二房的财产,他却可以分到至少一半。

所以郑桐趁着大房对春雀示好,也假惺惺地贴了过去。

“当时婚事匆忙,都以为成婚之后他挺不了几天,就没有办婚书。郑桐跟我缓和了关系之后,说若是没个婚书,名不正言不顺,最好还是补办一个。他说他认识开封府的书吏,可以偷偷帮忙。我信以为真,就在他做的婚书上签了字,按了手印。可是没想到,公堂之上,那封婚书竟然变成了卖身契!”

正是这个卖身契,让孙山确定了谁是主谋。因为按照那伪造的卖身契,春雀的主人,既不是郑松,也不是郑枫,而是郑桐。

郑桐一口咬定,是他花钱买下了春雀这个婢女,送给二房的郑松冲喜。而那卖身契伪造得十分高明,难辨真伪。再加上当年张罗婚事的那位郑松友人已经离开了汴梁城,一时无人可以作证。薛奎没办法,奴婢谋夺主家家产是大罪,嫌犯不可放归,只能先把春雀下狱,案件择日再审。

孙山还想再多问一些细节,可是牢头已经催了三遍,实在不可久留。孙山只能安抚了春雀几句,又拿银钱打点了牢头,这才阴沉着脸离开了大牢。

回到马行街,陈庭柳几乎是前后脚到的,而送她回来的竟然是陈琳。

“你俩进京的事情,太后娘娘已经知道了。不过念在事出有因,也就不做追究。反正这件案子,宫里不会掺和。但是小子,你也别想着再折腾胡闹,或者去走薛奎的门路。官府断案是什么章程,规规矩矩地跟着走就是了。太后娘娘也很想看看,除了耍花招,你小子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本事。”

陈琳没有多停留,留下这几句话就离开了。

只是离开之前,他看着前院一群练站姿的半大小子,若有所思。

是了,陈庭柳交代的事情,杨怀信已经开始做了。如今陈府的前院里,住着二十个男孩子,都是杨怀信从案戏坊开设的慈幼庄里挑选过来的。

这本来是陈庭柳很上心的一件事,不过眼下另有更重要的事情,她一时无法分心,只是夸赞了杨怀信几句,让他好好做下去,就跟着孙山一起进了后院。

偌大的卧房里又是只有他们两人,因为多日无人打扫,已经积起了一点尘土。

不过谁也没有心情打扫,陈庭柳直接进了内室,随手掸掸床铺,甩掉鞋子,盘着腿就坐了上去。还往自己的身旁拍了拍,向孙山示意。

若是其他时候,孙山恐怕已经心神激荡,甚至鼻血都能流出来。

可是姐姐还在大牢里哭泣,孙山根本没心思乱想。

他端正地坐在床上,把牢里的见闻复述了一遍。

陈庭柳则是一边聆听,一边捶打着自己的腰腿……看来这一路的骑行,的确是让她苦不堪言。

等孙山说完,她手上不停,立刻得出了结论。

“这是个简单明了的案子,但处理起来却大有麻烦。而且偏偏碰上了薛奎这么个主审,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是了,薛奎办案只看证据,从不徇私酌情。据说他官场生涯里的唯一一次例外,就是不久之前对夏竦的全城搜捕。

铁树开花的事情,孙山不觉得自己能连着碰上两回。而且太后紧紧盯着,此案薛奎要是不能以常态处之,估计就得外放出京了。

不过也幸好是薛奎,他察觉到此案必有蹊跷,所以才对不得已而暂时收押的春雀多有关照。但若是找不到证据翻案,以薛奎的性子,最后也只能判春雀有罪。

成也薛奎,败也薛奎!

总之这位主审就端坐在开封府中,不可能更换改变。对他抱怨没有任何意义,倒不如想想,怎么能在他的审理下把官司打赢。

孙山沉吟片刻,说道:

“眼下无非是人证物证。人证嘛……当年操办婚事的那位郑松友人,如果能把他找出来,应该可以和郑桐当堂对质。而物证,那张卖身契肯定是伪造的!若能证明这一点,案子自然会翻盘。”

陈庭柳点点头,说道:

“因为案子直指当年的婚事嘛,所以我已经拜托伯父去打听了。他人脉广博,若是那人还在京城附近,他应该可以帮忙找到。至于伪造卖身契……我不太懂这方面的知识。但不管怎样,能让薛奎都看不出真假来,这需要极高的造假技术。明天我再去问问伯父,这样的事情,京城里都有谁能做到。若是能揪出帮郑桐造假之人,应该也能一举翻案!”

孙山在点头,却也皱着眉头。

“这么查肯定没错,不过我还是觉得很奇怪。造假我不太懂,却也知道,以假乱真绝非易事。若是谁都可以随随便便伪造出一张卖身契来,这天下早就乱套了!我猜这样的高手一定不多,而且绝对不会轻易出手。那问题就来了——郑桐只是一个败光了家产的地痞无赖,他何德何能,可以请动这样的高手相助?所以这个小案子的背后……”

“必然有更大的阴谋!”

陈庭柳同时喊了出来,与孙山异口同声。

不过这样的默契并不能让人感到欣喜,两人对视了一眼,不寒而栗。

春雀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寡妇,怎么会有暗中的势力对她下手呢?答案呼之欲出,她是个牵线的饵食,那阴谋的最终目标,肯定是在乎春雀安危的亲友。

呵呵,不就是急急忙忙赶回京城的弟弟和弟媳吗?

一头扎进了陷阱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连敌人的身份都搞不清楚。

王钦若已经暂时化敌为友,太后正在隔岸观火。孙山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自己在京城里还有别的对头吗?

这个案子背后的推手……到底是谁呢?

李家大哥

从傍晚到深夜,孙山和陈庭柳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是谁在暗中兴风作浪。

到了就寝的时间,孙山自觉地往小室走去,却被陈庭柳给叫住了。

“这段时间你不是打地铺,就是挤在狭小的硬板床上,肯定休息得很不好吧?现在没有外人,你也到大床上来睡吧。”

陈庭柳脸色如常,并没有泛出半点迷离的红光。

孙山知道,这是真的心疼自己,而不是什么旁的邀请。

不过他还是犹豫了一下。

“唔……你确定吗?”

“嗯……我相信你。”

陈庭柳这么一说,孙山反倒没了别的选择。

这一晚,孙山老老实实地躺在了陈庭柳的身边,而且有意保持着一段距离的间隔,用来回应她的信任。

床榻很软,身旁还萦绕着淡淡的香气,可老实说,孙山这一晚上睡得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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