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太太(77)

李咨连忙问道:

“不知是什么样的新式兵器?”

“先是一种新式努弓,名叫神臂弓,用脚踏上弦,射程可达三百步,足以洞穿重甲。列阵轮射,甚至可以阻挡契丹骑兵冲阵。另有一种用□□催发的兵器,制造起来相对复杂,或需三五年的试验才能成功。不过一旦火器制成,可以在数里之外发动攻击,其威力有如天雷落地,辽人的骑兵就再难构成威胁。有此利器在手,莫说守土御敌,就是攻取燕云十六州也不在话下!”

听到神臂弓之妙,李咨直接站了起来。

而听到火器之威,李咨又坐下了。

孙山暗道不好,牛吹得有点大,人家不信了。

其实莫说李咨,就陈庭柳描绘的那些□□火炮,孙山都觉得太过离奇。

没见到实物之前,他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的……一炮数里,电闪雷鸣,把人炸得四分五裂,连城墙都能轰开?

这真是凡人能造出的武器,而不是仙家法器吗?

而孙山自己都不信的东西,又如何能说服李咨相信呢?

李咨半个字都没提火器,好像根本没听见有这么个东西一样。倒是那神臂弓,引起了他的兴趣。

从用料到制式,甚至工时成本,全都问了个遍。

孙山在这个细节上的准备可没有那么细致,毕竟还在纸上谈兵的阶段,所以只能答上一小半来。

可是即便如此,李咨也还是心满意足,连连点头。

“这些问题也有考虑,说明所言非虚。大宋缺马,骑乘之术也不及北虏多矣,故而战阵上对抗契丹骑兵,总是有些力不从心。若是这神臂弓真能大量产出,配合训练有素的战阵,当使我军战力飞升啊!”

李咨才笑了两声,却又忽然收敛笑容,换上了严肃表情。

“你方才说柳娘子所练队列是配合神臂弓使用的,既然如此,就不能轻易让她训练宫女了。”

“是,李大人说得没错。”

孙山连忙应声,这里面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在民间,刀剑可以随意购买,但是甲胄强努却是禁物。其中尤以强努最让官府忌惮,因为它的杀伤力实在太高。一努在手,小儿亦可击杀壮汉。

皇宫禁地,城头禁军可以配备弓箭,却绝没有人敢给他们发放劲努。涉及自身安危,大宋皇帝的神经向来绷得够紧。

陈庭柳训练宫女倒也无妨,可一旦这些宫女所习战阵与弓努挂上了钩,落在天家眼里,那味道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李咨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自嘲地笑道:

“你看看,我又不是枢密院的官,想这些事情做什么?说了这许多,怀仁啊,柳娘子得孙武梦授的事情,即便匪夷所思,在这些明证之下,我也不得不信上个七八分。所以你可要小心一些,到了皇宫大内,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心里得有个掂量。”

李咨把身体往前探,直直地盯着孙山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毕竟……眼下是太后当国。女子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全天下的人可都盯着呢!”

箭上弦

宝慈殿中,刘娥端坐凤榻,面前立着两位内侍,一个是陈琳,另一个是罗崇勋。

不过罗崇勋高举着一张画像,把自己的脸完全遮住了。

而陈琳则抬起头,努力维持着微笑,好让自己的神态姿势和画中人保持一致。

刘娥看看左边的画,又看看右边的人,脑袋摇来摇去,凤钗叮当作响。

看了半晌,刘娥揉揉眼睛,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笑容。

“你这老鬼笑得可真难看,简直糟蹋了这神乎其神的画技。”

整日政务缠身,愁眉不展,刘娥都不记得自己上次与人说笑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而陈琳见太后难得高兴,也就顺着自嘲起来。

“太后娘娘说得是啊!老奴也觉得这手艺用在咱家身上太过浪费。所以只是让她随便画画,给娘娘看个样子。娘娘要是喜欢,就让她进宫来给娘娘和官家画像。也只有凤容龙颜,才能展现出这画技的绝妙之处啊!”

这个提议,刘娥很动心。

她甚至有些哀怨,这神奇的技法,为何没有在她年轻貌美时问世?

不过想到拥有这项手艺的人,刘娥心中又生出一些犹豫来。

“陈琳,你真的没有欺骗哀家?如此神技,当真出自那柳儿之手?”

陈琳则答非所问。

“娘娘应该知道,老奴与那改名陈庭柳的柳儿十分投缘,已经把她成孙女看待。”

这算什么回答?

明明是个宦官,说起话来却学着朝堂上那些儒臣一样,拐弯抹角起来了。

“的确,陈都知你如此行事,倒让哀家看不明白了。不知是有何计算隐藏其中啊?”

刘娥话中带刺,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一个疑惑。

只不过陈琳素来看淡权力,又最得先帝信赖,刘娥对他也还算信任,所以不曾诘问。

然而今天是他自己把话说到这的,刘娥也就不再回避,顺口问了出来。

陈琳饱经风霜的老脸上颇有些动容,他沉下声音说话,就和一位普通的老者并无区别。

“咱家和娘娘一样,也觉得柳儿不宜成为皇后,甚至不宜留在宫中。不过咱家看得清楚,官家对柳儿的情意,不管是不是男女之情,都保有着孩童一般的纯真。然而纯真这种东西,皇宫大内之中是留不住的。说句该杀头的话,即便到了官家驾崩的那一天,他也再难找到另一个柳儿。老奴觉得,柳儿可以不留在宫中,却该留在官家的心里。每日处理政务,与群臣周旋,多累多苦,太后娘娘最是清楚明白。老奴只希望宫外的柳儿可以平平安安的,当官家在疲惫和无奈中迷失方向的时候,能帮着把人拉扯回来。”

“好了好了,知道你是个忠于官家的。”

刘娥有些不耐烦。因为陈琳说官家迷失方向,那必然是在她百年之后才会发生的事。这样的话题,她当然不愿意听了。

“所以呢?这跟柳儿丫头画的画有什么关系吗?”

陈琳连忙躬身低头,郑重说道:

“柳儿画技高超,咱家敢用脑袋担保,绝无虚假。而柳儿进宫,即便到了官家面前,也一定会谨言慎行,断不会让官家误解烦心的。所以老奴恳请太后娘娘,宣孙山柳儿夫妇入宫,为官家和太后作画吧!”

“怎么还要召孙山入宫?”

刘娥皱起了眉头,最近总是听到这个名字,朝堂上暗中涌动的波澜也是他给挑的头,刘娥已经把孙山二字当成了麻烦的代名词。

而陈琳则平静地解释道:

“夫妻一同入宫,总比夫人单独入宫要好。而且柳儿作画时,孙山也可以从旁协助。”

这个理由算不得充分,却让刘娥陷入了思虑之中。

“陈琳,依你看来,那孙山与柳儿的夫妻情分,到底是真,还是假?”

“太后娘娘,这青年男女放在一块,又的确有过了肌肤之亲。就算眼下情分是假,又能假下去多久呢?您要是还不放心,正好借他们入宫献画的机会,亲眼瞧一瞧不就知道了?”

“所以太后就这么同意了?”

“同意了呀。说是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你们俩带上家伙,入宫作画吧。”

陈府的晚膳,一老三少围坐一桌。

老的自然是陈琳。少的除了孙山和陈庭柳,还有一个蝶儿。

小蝶儿平日里都是和主子一起上桌吃饭的,不过与陈琳同席倒是头一回,显得有些拘谨不自在。

好在陈琳视之如常,该喝酒喝酒,该吃菜吃菜,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

大概是这副做派体现出的信任感,让陈庭柳生出了些许歉意。

“抱歉啊陈公公,明明是我托你办事,却不能告诉你是为了什么。这无关信任,只是我觉得公公您的身份,还是别掺和到这种事情中来比较好。”

“无妨!你们的小秘密咱家可无心打听。反正你们入宫一趟,总不会是为了刺杀官家或是太后吧?那就与我无关了。我就是看自家丫头画画好看,往上头推荐一下子。剩下的事情,我一概不知,也不想知道!”

陈琳慈祥地看了陈庭柳一眼,等转过头来看孙山,眼神就有些不善了。

“丫头我还是放心的。不过你小子呀,最好还是老实点,别老想着折腾那王钦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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