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不梳妆(70)
若是父母安在,她何须活得这般卑如草芥,为人所控。双手染满污秽!
然而,她已经尽力,让自己活得有意义些。
为自己夫君继位后,能得一心正者辅助。
亦为那多年前风雪中的一点温暖,试着拖一拖。
到底荣昌是那人生母,杜若是他胞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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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自听丧钟之声响起,魏珣亦没有展眉。
陛下提前驾崩,便意味着谢颂安会提前动手,而他最后一批人手尚未抵达邺都。并不是少了那部分人手,便不能成功,只是他不敢有万一。
杜若尚且被他扶着,背脊间感觉他掌间细小的抖动。
“你缺了多少人,我且调暗子……”
“不必。”魏珣打断她,“暗子营尽数留在你身边,我不会再动他们。”
“少一部分人,不过行动时艰难些,不是什么大事。”
杜若亦未再坚持,她原想将暗子营的人拨一部分给他,也只是因为担心彼时父母亦在其中。然话出口,便想到自己已经传信回去,他们定有防身之法。故而也不愿让暗子营再度涉险。
按理,魏珣当日与她讲了一夜前生诸事,而这些天她亦验证了部分,证明他所言非虚。却也不知为何,她始终不能完全信任她。
甚至依旧对他失望。
她总觉得,他尚有事不曾告诉自己。
来来回回,他说的不过是谢颂安和黎阳对自己、对杜氏的仇恨,可是他的所为,扔下她拒怀兵符逗留燕国,期间细节种种,他都未曾细说。
她给了他机会,他不说,她便不会再问。
又或者,人皆贪生,亦皆最爱自身,也是人之常情。
左右除了谢颂安,护住家族,亦算自己对前生族人的一点弥补。至于和魏珣,便该分道扬镳了。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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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她与魏珣,得了传召,自是连夜入宫举哀。
路上,魏珣传令给李昀,让其重新编排人手,弥补最后一批未到之人的空缺。安合门门口,正好遇到荣昌和杜广临,连着杜有恪、杜温恭皆在一处。
魏珣便以魏泷召他为由,将杜若交给了杜有恪。
后来,因着男女内外分殿守丧,杜若未再见过魏珣。只是两日间,无论她随众哭丧,还是期间休憩,总在不近不远处,见到乔装成侍卫的李昀和林彤。
杜若自然明白,为掩耳目,她只带了柔兆一人在身侧。暗子营其余首领守在宫外待命,若真有事,即便她鼓音相传,来时都需时辰。
而他们再快,也快不过随在身侧的李昀和林彤。
只是,李昀和林彤,一贯是随着魏珣的。
她也没有拒绝,由着他们守在一边。今朝她只是一个旁观者,看她所恨所怨之人如何手刃仇人。
让她前生仇恨了结,今生再无憎怨,可以平静安稳渡过余下时光。
然而,直到数日后,陛下发丧,谢颂安皆不曾动手。
十月十八,比前世提前了半月,魏泷登基,年号永康。
入宴重华宫时,杜若自是同魏珣一道并肩而入。虽从先帝驾崩到新皇登基,原有一日时间是不在宫中。只是杜若担心家人,荣昌又哀其先帝,遂而杜若陪着荣昌未曾离宫。连着今日赴宴,她亦只是在重华宫偏殿候着魏珣,带他过来便随上一同入内。
如此当是连着十数日未见魏珣。
杜若本就话少,同魏珣又不比其他夫妻,故而她也不曾细瞧他。若非他连连咳嗽,踏入清正殿时身形晃动间扶住了内侍的手,她压根就没发现,他虚弱成那般模样。
面色苍白,气息不稳,整个人剥了层相。
“你……”
“无妨,只是没有歇好。”魏珣又咳了两声,待喘过气来便也未多言,只冲杜若笑了笑,道“放心”,便转身与她分开,入了席座。
杜若知晓他的“放心”是何意思,便也没再开口,只依礼福了福,入了偏殿。
重华宫清正殿中,山呼“万岁”之声甫一停止,四扇鎏金大门便缓缓合上。
此间,按着大魏传统,当是新皇登基之日,特赐的晚宴。
谢颂安未在葬礼上动手,于魏珣而言,自是好事,千机阁最后一批人手已经入邺都。甚至以官职之便,半隐半现入了宫城,全部进入到原定位置。
群臣在殿外设席,四大氏族于殿内同天子共饮。是故殿门关上,殿中便剩了四族之人。
魏珣坐在天子下首第一座,只冷眼扫过周遭侍者,无论是近身奉膳的还是远处守卫,人皆多出倍数。
只是这数倍人中,尚有他认识之人。他亦没什么好担心的,只等谢颂安自己踏入瓮中。而他目光到底还是落在了偏殿处。
以往有过谋逆不轨者,动手前先控制武官家眷,使之投鼠忌器。虽然杜若和荣昌都已经占了先机,有自保的能力。只是如此境地,他还是忍不住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