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不梳妆(71)
前世反出邺都时,亦能多看一眼,多与她说一句话,也许便没有后来那些事了。
从生离到死别,皆因他少看了她一眼。
女眷在偏殿,由谢蕴照看。虽她还未得到正式册封,但到底亦是帝妃,亦是先前东宫之中资历最长的人,如此掌宴,也不曾逾矩。
殿门合上的一瞬,杜若本就心不在焉的手,默默将原本正握在的掌心的酒盏捏地更紧些。她莫名想起魏珣方才的面色,因柔兆一直扮成侍女虽在身侧,便招手唤来问了问。
柔兆医术极佳,方才扫过魏珣便已经确定了大半。言其病症可大可小,当是自初夏被刺至今不曾好好调理,前段时间又被她掌中刀刺伤,失血太多,再加上常日耗着心神,如此才虚了些。
又言,待此宴会后,精心养一养便也无妨了。只是切莫再受伤,扯着旧疾,便要伤到元气根基了。
杜若闻言,将酒盏轻轻搁在案几,面上辨不出什么神色。
她一直觉得,人心人性虽会随着周遭人事发生变化,但一个人的性情能变化的总没有太多。
譬如魏珣,在前世反出邺都之前,除却同她的情感问题,她对父亲对其的评价,端方君子,亦是认可的。
而这一生,同样抛却夫妻身份,他于苍生社稷,亦是一个称职而有为的守护者。
所以,燕国四年,他含糊不愿告知的那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他抛弃妻子,誓死不愿回头?
杜若光洁的指尖缓缓潜入掌心,目光瞥过那袭玄色轮廓,终于默默地叹了口气。尤觉自己觉可笑至极,竟这般为他百般开脱。
而殿门被关上,众人自是十分诧异。
清正殿大门,朝朝暮暮,年年岁岁,从未闭合过。寓意大魏天子得天所佑,上苍神佛看顾,人间真龙福泽苍生。又喻帝王行事磊落,万事皆可承昭于白|日天下。
然,有细心者亦想起,这清正殿大门曾闭合过一次。便是二十余年前,荣昌长公主提剑斩杀尹王之时。
据说那日,荣昌长公主银装素甲,入殿时殿门骤关,出殿时一手染血提剑,一手拎首掷地。
尹王那颗头颅还未滚到最末的玉阶上,荣昌长公主亦未发一言,五千禁军便已瞬间弃甲倒戈。
是故,此刻的荣昌亦没有半分惧色,只抬眼缓缓落在谢蕴身上。
谢蕴持礼谨慎,然此时却不曾谦让。席间荣昌已是大长公主,位份尊而辈分高。即便今日谢蕴掌宴,起膳之时,当三让尊长。
可是随着殿门合上,第一道送入的琥珀玉液酒,谢蕴让都未让,执杯便饮了个干净。
一时间,各女眷或吃惊、或愤怒、或惧怕,却皆不敢言一语,更不敢动面前之杯盏。唯有边上的凌澜,蹙着眉暗暗拉了拉谢蕴衣袍,怯怯道,“姐姐……”
杜若亦觉不对,扫过面前那酒,只抬眼望向柔兆。
柔兆摇了摇头,只暗中指向衣衫,复又微微额首。
杜若顿时了然,是骨爻。
却也很快否定了,此间并未点香,谢蕴虽衣衫染着海棠花粉,当是催不出毒素的。
杜若蹙眉细瞧了片刻,却见谢蕴已经兀自引起第二杯酒水。猛然间,她见到谢蕴潮湿的半截袖口。
原来如此,杜若顿时又敬又怜地收回了目光。
原来也是一颗为人所执的棋子。
蓦然地,杜若便想起前世,三哥与谢蕴的事。她并不知谢蕴后来的命运,只听闻魏泷顾着天家颜面,未曾杀她,只将她囚在了玉华宫。
可是若暗魏珣所言,彼时谢颂安已是携天子以令群臣,那么囚禁谢蕴地自然也不会是魏泷,当是谢颂安。
可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谢蕴与谢颂安皆为谢氏族人,如何会反目至此?
不过片刻的思虑,清正殿内便有刀枪剑戟碰撞声猛烈传来,一众女眷皆惶惶起身。
今日清正殿内参宴的,不是他们的夫君,便是父兄,皆为至亲血脉。
唯荣昌面色未改,只理正衣袍挺着背脊往殿外踏去。至门边时,想起杜若,方回身道,“你不随着我,留在这等死吗?”
说话的间隙,长廊里数十刀斧手已经亮出兵器。只是还未行上前来,便已有等数地人从檐上跃下,无声按住刀斧手脖子,从后面一招抹杀。
“处理干净,别扰了群臣夜宴。”荣昌眼都为眨,只顿下脚步等杜若。
“母亲先行,我要带她一起走。”杜若话毕,也不等荣昌反应,只拉过谢蕴,边走边悄声对柔兆道,“催快她的毒素,但是一定保她一条命。”
“信王妃,你……”
“你我有共同的敌人,彼此成全,何乐不为?”
杜若话音落下,柔兆银针已经刺入谢蕴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