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不梳妆(247)
她,以与他几近死别的生离换得这里所有人的生机。
走的其所。
这是他仅剩的理智,然他的情感接受不了。
他挚爱的女子,他的发妻,带走了他全部的情感和对这世间的仁慈。
“阿蘅说,活着,或许还有相见之日。”杜有恪上前把话带给他。
魏珣抬眼看他,满目企盼、哀求。
这样的分别,她可有什么话,留给他。
杜有恪凝了半晌,“她说,有七七在,你不会有事。”
或许的重逢,唯一的血脉,是她留给他的希望与念想。
魏珣望着怀中的孩子,点点头,复又攒了笑意。
“你娘亲,会回来的。”
“我,会接她回来的。”
至此,他便只说了这么两句话。
明镜退兵的消息,传回邺都,皇城中的天子,有片刻的战栗。本是天衣无缝的计划,撤走策英军,由五国联军拖住魏珣,他趁机发兵临漳。
无论西林府军和明镜哪方胜利,他都是最大的赢家。其二者至最后定是人困马乏,他便可以一举控于掌中。
西林府军胜,若魏珣侥幸不死,他亦可以控制杜若和其女儿,魏珣一样只得俯首交出兵权。生死皆由他说了算。若是魏珣死,便更好不过。
假如是明镜胜,那么必是临漳城破,彼时他的策英军自可以一战,驱除外敌。至于魏珣,生死便已经毫无意义。
这般绝妙的计划,却不想出了个杜若。
力揽狂澜于既倒。
梁国有女君新立,说是遗失多年的明素女君之女,由明镜长公主于魏国寻得,认祖归宗,承继大统。
新君是谁,百姓不知,魏泷却已然明白。
总也撕破了脸,再难转圜,索性便散了声音出去。
昔有信王魏珣正妃,乃梁国继任女君,以色相诱之,使信王于生母亡而不归,为不孝;把持兵权不交,为不忠;与兄长反目,为不义。
以此话柄削弱魏珣威信,亦不算莫须有。
天下悠悠之口难控,总有人信得这样的话,由东到西,有北至南,所信之人不在少数。虽更多的人记得魏珣早年功勋,亦记得不久前的大汤山功绩,但有了这样的声音,信任和尊仰便总也没有过往那般纯粹。
而更多的则将这污水泼向昔年的信王妃,如今极南之地的梁国女君。
魏珣如何不知这些声音,却仿若未闻,他的话越来越少,眸光越来越冷,紫英殿中沙盘图罗列,大魏各地城防图高悬。
一月过去,策英军仍旧奉皇命进攻。虽说有十万之多,然如今城中守军四万余人,又因魏珣坐镇,鼓舞士气,城池守得固若金汤。
又半月,大汤山处断后的五万西林府军摆脱五国联军的纠缠,赶至临漳,内外合应。魏珣反客为主,率先吹响进军号。
彼时是永康十三年十月初八,这一日,临漳城中的百姓,当永生难忘。
那个年少定江山的统帅,在静默了多年后,再次手持长剑,一马当先,奋勇杀敌。他杀人如削泥,砍人如切瓜,刀剑掠过处血肉飞溅,铁蹄所踏地白骨累起。
因主帅如此,座下将领,手下兵甲,亦个个悍不惧死,杀敌如狂。仅七日,便破开策英军的围城之势。
策英军死伤过三万,退出三十里以待皇命。
魏珣并未乘胜追击,亦未直接北上,只仍守在临漳城中,与策英军成僵持之态。
诸将不解,他亦无话。
一月后,先前接令的东、西两境西林府军至,如此内外共计三十万西林府军。
魏珣方下了第二道军令,却让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既不是剿灭剩余的策英军,亦不是北上争夺帝位。
他传令杜直谅与杜怀谷统领十万西林府军,抄近路越过百里沙漠陈兵于梁国都城一百里处。
梁国内乱久矣,明镜所要不过权力,其他权贵乃是不服她上位,如此帝女归来,遂成平衡之态。
各方虽暗潮汹涌,却唯有一处,目标一致,便是需帝女坐其位。
故而,魏珣此举当是对整个梁国宗室的警告。无论他们内部如何相争,王座之上的人或为棋子,或为傀儡,他带不走,他们亦碰不得。
否则,便是玉石俱焚。
于此同时,他的千机阁,杜若的暗子营随军南去,刺探梁国皇宫内的消息。已备他日接应。
杜有恪望着南进的十万大军,握紧魏珣肩膀,“如今局势,阿蘅留在那,未必不是好事。”
如今局势——
魏珣望着十二月的天空,阴霾而沉郁。除了临漳之地,魏国上下对杜若的流言越来越多,从说她狐媚惑主,说到她祸国殃民。
更有说法,言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得杜氏收养栽培,却反手害死杜广临和荣昌大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