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本贤良(74)
沈宜织叹口气:“你跟我去给爷请个罪,宝兰你去奶奶那里讨点烫伤的药膏来,顺便把怡兰的事说一下,要闹得大一点儿。”先发制人吧,虽然吆喝的声音大不一定就有理,但有的时候,有理也就得吆喝出来。
宝兰会意地去了,沈宜织把青枣儿的袖子挽上去,露出红肿的伤处,领着她进了屋子。郁清和半靠在床上,见青枣儿跪下哭着说了一遍,便淡淡道:“说起来总是你做事不当心,才着了人家的道儿。看在你也受了伤的份上,饶过你这次,日后仔细着罢。”
青枣儿含着眼泪磕头谢罪,沈宜织和她一起回了下房,看小丫头还吓得眼泪汪汪的,不觉叹了口气:“也是我不该把你弄到侯府里来,看烫成这样儿。”要不是她及时回来叫用凉水泡着,这会就要大片起水泡了,怡兰下手够狠的。
青枣儿抹着泪道:“都是奴婢不中用。”
“行啦。”沈宜织摸摸小丫鬟的头,“吃一次亏就长教训了,在这里,时时处处都要小心。”
青枣儿点点头,又小声问:“姨娘,怡兰姐姐为什么要往爷的药里加那个呀?要是想把爷——为什么不加毒药呢?”
“要是出了人命,这事就大了。”沈宜织皱眉思索,“我猜,侯夫人还没有这个胆子把爷毒死,毕竟侯爷都说了,谁先生儿子就立谁做世子,并不是非得爷死了才能让她儿子做世子。害死侯爷的儿子,那可不是小事,必然惊官动府要细查的,万一她漏了马脚,那她也就完了。”
可是下点会反了药性的东西却不那么引人注目了,毕竟如今天气渐渐在热起来,棒伤发炎化脓都是常见的事,到时候还可以说是沈宜织伺候的不好。只不过,侯夫人为什么还要折腾郁清和呢?就为了让他多受几天罪?
沈宜织正琢磨着,宝兰拿了药气喘吁吁地回来,一脸的气愤:“奴婢去见了奶奶,奶奶听说怡兰被送回了夫人处,当即就拉下脸来说姨娘不好生伺候,好像这错都是姨娘的!”
“你没顶撞奶奶吧?”
“没有,奴婢记着姨娘的话呢,就跪着哭,说姨娘来请安的工夫,怡兰就下手了。”
“不错。”沈宜织夸奖,“说得好,千万不要跟奶奶硬顶,好生说,奶奶也不会怎么样的。”孟玉楼虽然不喜欢她,但到底还保持了一点做正室的气度,并不会蛮不讲理。
“奶奶一会就要过来看爷呢。”
“嗯,那一会儿好生伺候着。”沈宜织刚要往外走,就看见红绢走了回来,进了郁清和屋里,于是踏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一会儿再过去吧,让爷跟红绢说几句话。”
红绢轻手轻脚进了屋,只见郁清和侧着身靠着枕头看书,头也不抬。她站了片刻,放低了声音道:“少爷,奴婢已经把怡兰送到夫人处去了。”
郁清和好像没听见她的话,仍旧低头看书。红绢心里忐忑,又道:“少爷总这么低着头,脖子怕也酸了吧?奴婢给少爷捏一捏?”
仍旧没有回答,红绢试探着往前走,站到炕边上伸手要给郁清和按摩,郁清和却将头一偏,让她的手落了空。这下红绢真的慌了,顾不得地上可能还有碎瓷渣,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带着哭腔道:“少爷,奴婢知错了,求少爷恕罪!”
郁清和总算抬头看了看她:“错在何处?”
“奴婢,奴婢不该不听沈姨娘的吩咐。”红绢咬着唇,委屈得要命。不过是个商户女,还是少爷拿来做幌子的,根本连个正经姨娘都不是,她自然不想听她的使唤,谁知道偏偏今日就会出了这样的事。
“你为何不听沈姨娘的吩咐?”郁清和掀过一页纸,继续平平淡淡地问。
红绢说不出话了。有些话心里想时觉得全是理由,但真要宣之于口却又有些说不出来。郁清和静静看了她片刻,缓缓道:“说不出来?那爷替你说?”
红绢一咬牙,低头道:“因为,因为奴婢觉得她并不是爷的姨娘,所以,所以没把她当主子。”
第八十九章
郁清和终于放下了书,定定地看着红绢:“这话说得有几分透彻了。”
“少爷——”红绢拖着哭腔向前跪行了一步,“奴婢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沈姨娘跟爷是有文契的,如今她在侯府的身份就是爷的姨娘,是你半个主子。将来若是爷放了她出去,她就跟爷是平等论交,你更得敬着。她说的话、做的事,都是有主意的,明白么?”
红绢心里不怎么服气。依她看,沈宜织也没做什么,无非是在孟玉楼面前做小伏低,在郁清和面前说几句笑话,唯一的本事大约就是识得药草了。但看郁清和面色冷肃,也只得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日后一定听沈姨娘的吩咐。”
郁清和这才缓和了神情,伸出一只手给红绢,将她拉了起来。到底是从小就伺候自己的人,又不像红绫总是掐尖要强,心里还想着再进一步。红绢一向沉默肯干,郁清和心里到底是顾惜着的。既知道了错,就不忍再责罚,本想叫她去向沈宜织赔个罪的,但看红绢已经泪流了满脸,那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拿过一条帕子递给她:“不要哭了,好像爷怎么重罚了你似的。”
红绢连忙破涕为笑:“没有,奴婢这就不哭了。”
郁清和看着她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又捡起书来。看了没两行,就听见外头脚步声匆忙,红绢出去问了几句,回来低声道:“夫人把少奶奶唤过去了。”
郁清和皱了皱眉:“去打听打听,看能不能知道说了些什么。”
孟玉楼本是要去卉院看郁清和的,听丫鬟来说侯夫人唤她,想起怡兰已被送到侯夫人面前,正好去处置这胆敢下药害主子的奴才,当即起身过去。到了侯夫人院子里,只见怡兰趴在地上,边哭边喊冤枉,不由得气往上冲,指着她道:“你这贱婢,还敢喊冤?给爷的药里下东西,打死你都是该的!”
怡兰哭着道:“奶奶容禀,奴婢根本不曾下什么东西呀,明明是沈姨娘指使青枣儿下药来诬陷奴婢的。”
孟玉楼怒道:“那包药的纸都从你袖子里掉出来的,还说不是你?”
“奴婢袖子里不过是张捡起来的破纸片罢了,因着掉进了风炉里,沈姨娘就硬说是奴婢包药的纸,明明是诬陷的!”怡兰连哭带嚎,只差满地打滚了。
孟玉楼正要再骂她,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香梅出来道:“二奶奶,夫人在里头候着您呢,可别气坏了身子。”
孟玉楼恨恨瞪了一眼怡兰,走进屋里去,便见屋中并没几个丫鬟,只有侯夫人坐在那里,碧桃本在给她捶背,这时也退了出去。孟玉楼见这样子,不由得微有些发怔道:“姨母——”
侯夫人招手叫她上前,叹道:“你可是气着怡兰?”
孟玉楼不知她何意,皱眉道:“这般下药药主子的奴才——”
侯夫人又叹了口气道:“无凭无证的,怎就说是怡兰下药呢?这丫头在我身边也好几年了,我还不知道么?她哪里来的下药的胆子呢?”
孟玉楼忽然想到宝兰方才去她院子里说的话,不由得说话就有些迟疑起来:“姨母的意思是……”难道真如宝兰所说的,怡兰下药,是侯夫人吩咐的?自己这个姨母,当真是想着害郁清和么?
“沈家那丫头说是怡兰下的药,可怡兰还说是她下的药呢。”
“青枣儿?”孟玉楼有些不能相信,“她下药做什么?”
“她自然不会想害清和,可是沈姨娘呢?”
孟玉楼仍旧不能相信:“爷这般宠爱她,她下药做什么?”
“你这傻孩子啊。”侯夫人慈祥地叹了口气,“就是心眼太实了,不然这些年也不会被韩青莲气成这样子。你怎么不想想,那药听说是只让清和的伤慢些好的,若是清和的伤不好,她就能一直伺候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