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本贤良(73)
“呵呵——”沈宜织怒极反笑了。红绢对她的命令置若罔闻,不过是看不上她的身份,仗着自己知道些内情,甚至不把自己当个正经姨娘对待,这才给了怡兰毁尸灭迹的机会。
红绢脸色也变了:“你,你烧的是什么?”
“宝兰——”沈宜织已经敛起了表情,“把怡兰交给红绢姑娘吧,由她来处置就是。”既然你不听我的,那这个烫手山芋就扔给你吧。
红绢身边的两个小丫鬟急忙上前扭住怡兰两臂,下房里也跑出两个婆子来帮着她们。沈宜织越看越忍不住想冷笑了——这就是她卉院里的用的人,方才自己这个主子训斥怡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需不需要他们,这时候红绢来了,倒争先恐后地跑出来了,很好!
“宝兰把那个收起来——”沈宜织指了指地上,就在风炉边上洒着一小片白色的粉末,因为方才泼了一碗也是白色的粥,所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沈宜织还是嗅到了一点味道才发现的。
“贱婢!”红绢扬手给了怡兰一个耳光,“你竟敢在爷的药里下毒?”
怡兰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红绢,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几时给爷下毒了?”
“那不是!”红绢指着宝兰收集的粉末,“沈姨娘,那个是什么毒药?”
沈宜织根本没理她,带着宝兰就进屋里去了。怡兰已经烧掉了包药的纸片,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是她下的药,而且,这还不是毒药呢。
红绢被沈宜织晾在了一边,不由得怔了一怔。怡兰已经大声哭叫起来:“方才一直都是青枣儿在熬药,药里有什么该问她才是,怎的反问起我来?”
“你!方才那包药的纸片明明是从你袖里落下来的!”红绢此时已经知道不妙了,只是却又不能不问下去。
“什么包药的纸片,那是我看见地上有片碎纸,怕主子们嫌地扫得不干净便捡起来的,你没凭没据的怎能诬蔑人?”怡兰越说声音越大,“我虽然是个丫鬟,也是夫人身边拨过来的,你说我给爷下药,难不成是想诬蔑夫人么?”
红绢这时才觉得事情有些棘手了。她自然知道,怡兰下药必定是侯夫人指使,可是现在无凭无证,怡兰到底是侯夫人送过来的丫鬟,郁清和可以挑着小错就发落她,可她红绢再得郁清和倚重,也不过只是个丫鬟,倘若没有实证,往轻里说是她担心郁清和,有些轻狂浮躁越俎代庖,往重里说,就是她有意攀咬侯夫人了。到这会儿,她真是后悔不该方才不听沈宜织的吩咐,以至于已经有些进退两难。
怡兰一看红绢无语,立时放声号啕,若不是两个婆子架着,几乎就要滚到地上去,口口声声要去请侯夫人做主。
哭号声透过薄薄的窗纸,一直传进里屋。郁清和现在已经能侧躺着,胳膊底下支了枕头,眼前摊着本书随意翻着,眼睛却看着沈宜织:“生气了?”
沈宜织正在仔细地检查宝兰收起来的那些粉末,闻了又闻,用水化开看过,最后又尝了一点儿,看着宝兰直担心:“姨娘,万一有毒怎么办?”
“放心吧,没毒。”沈宜织接过茶漱了口,“不过这东西是发物,加进药里,爷身上那伤就不好收口。天气再热些,被汗水一浸,伤口怕就要化脓了。虽然要不了命,但爷少不得要多受些罪。”
“红绢今日的行为确实失礼,一会儿我让她给你赔罪。”
沈宜织眨眨眼睛:“爷说什么呢?红绢姑娘是爷的贴身侍婢,最得用的,妾可当不起她赔罪呢。”
郁清和轻叹了一声:“也是我瞧着她忠心就纵容了些——”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宜织也不打算真逼着郁清和发落红绢,只是笑笑:“这卉院里配的下人,不知都是哪里来的?”
郁清和微微一笑:“回头我亲自给你挑几个得用的来。”
“那——依妾的浅见,把怡兰送去给夫人发落吧。”沈宜织点点桌上脏兮兮的粉末,“这个也带上,只说是在怡兰身上搜出来的,只是包药的纸被她扔进风炉里烧了。爷念着她是夫人身边的人,不好发落,所以送来给夫人。这样如何?”
郁清和略微想了一想,轻轻摇了摇头:“不,送去给少奶奶发落吧。”
“啊?”沈宜织诧异了,“奶奶——不好处置这事吧?虽然她是奶奶,可是侯夫人既是她姨母,又是她的婆婆,她也不好办哪。您送她过去,不是给奶奶找麻烦吗?”
郁清和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我想——看看她会怎么做……”
沈宜织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半晌才低声说:“爷,你这样子不行。”
“嗯?”郁清和微微扬了扬眉。
“爷——”沈宜织往前凑了凑,认真地说,“你这样子真的不行。夫妻之道,相互信任是必须的。像您这样,奶奶怕您宠幸旁的人,先生下庶子;您呢,又总疑心奶奶靠着侯夫人,不肯近着您。可是你们越是这么着,就越不能相信对方。您看看您,一下子收了两个良妾,奶奶能不疑心吗?”
郁清和微微抬了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像,要做爷的妾的,有你一个吧?”
第八十八章
沈宜织张口结舌地看着郁清和,半天,郁闷了:“爷,妾说的可都是好话。”
郁清和缓缓叹了口气:“爷知道你是好话。只是——这些话你该去对你家奶奶说。”
“这个——最初成亲的时候,是爷先防着奶奶的吧?”沈宜织很认真地说,“爷,您娶都娶了,老这么着——不成啊!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您这先窝里斗起来了,可怎么好呢?”最重要的是,她跟郁清和说几句,郁清和还会听她的,要是去跟孟玉楼说——等着挨嘴巴子呢吧?
郁清和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终于笑了笑:“好,就依你说的,把人送到夫人处去吧。不过,虽然无有凭证,却是人人都看见她袖里那张纸片,她也脱不了干系,按家法,先赏她十板子再送过去。”
“是。”沈宜织转身到外头传达了郁清和的指示,怡兰一听是送到侯夫人处,顿时松了口气,红绢却不悦了起来:“姨娘,怎能就这般送去?她明明——”
“拖下去先责她十板子,然后送到正院夫人处去。”沈宜织并不理红绢,只对着那几个婆子说话。婆子们嘴里答应,动作却磨磨蹭蹭的,眼都看着红绢。沈宜织看得明明白白,转过头对宝兰道:“这些人眼里连主子都没有,每人两记耳光,让她们长长记性。”
宝兰答应一声,上前去抬手就扇。红绢脸色都变了,刚想说话,就听屋里哗啦一声砸了个茶杯,郁清和在里头厉声道:“用竹板抽!”
这下连沈宜织都吓了一跳。她倒是听说过的,大户人家里有那种专门打脸的竹板,为的是避免执法的人把自己手打疼。但是这东西抽在脸上可不比巴掌,几板子下去脸打破不说,牙都能打掉的。而且据说抽破的地方长都长不好,连肉都能抽烂,脸上就会留下恐怖的疤痕。
红绢是知道郁清和的性格的,听他声音就知道他在发怒,再也不敢说话。两个婆子吓得直抖,宝兰可是没拿板子打过人的,不由得迟疑地回头来看沈宜织。
沈宜织暗中叹了口气,向两个婆子道:“怎么,你们还真等着爷叫人拿竹板来抽你们?”
两个婆子恍然大悟,赶紧跪下来自抽嘴巴,连抽了十几下,双颊都高高肿起。沈宜织听着屋里没动静了,估摸着他大爷其实也不是真要用竹板抽,便淡淡地道:“行了,起来做事去吧。”
这下子她说的话可没人敢不听了,连红绢都不敢再说什么,架起怡兰就往角门去了。沈宜织这才能去看看青枣儿。青枣儿也吓慌了神,一见沈宜织就哭着跪下:“奴婢大意了,叫怡兰往爷的药锅里下了东西……”万一有人要追究她的责任,那也真是说不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