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唱完,就突然腿上一痛,李蓉芳大惊失色拔腿就跑,“李成斌你夭寿哦,连你阿姊都敢打!”
“李蓉芳你唱的什么伤风败俗的淫词艳曲!要让阿爸听到,你多少条命都不够死!”李成斌手上抄着不知哪里摸出来的戒尺,一路追着李蓉芳打。
李蓉芳边跑边喊:“李成斌你这个死夭寿,我跟阿母告状!”
“你告状?我看阿母打谁!”李成斌骂了一声,又一下擦过李蓉芳的小腿,李蓉芳嘶了一声,大喊道:“别打了别打了,我唱好的,听妈妈、的话,别让她受伤,天使的魔法……我靠,你还打!”
“你唱的什么鬼东西,难听死了!”李成斌背着手,看着跳到桌上去的李蓉芳,摇头叹气,跟个小老头似的,“你有时间整些有的没的,不如陪阿嫲(奶奶)去听南音!”
李蓉芳知道,南音被称为御前清音,文化遗产嘛,但是她实在不知道几个女人吊嗓子依依啊啊的有什么好听。“不要,那是老人听的东西。”
百源清池那边就有人在唱南音,而且还有钱赚,李蓉芳本也想上去卖弄一下歌喉,当年怎么说也是一个麦霸,谁知道代沟啊代沟,几百年的大代沟,他们根本不懂得欣赏流行音乐!
李蓉芳郁闷无比,灰溜溜地跟在李成斌后面走,心想难道是自己挑错曲目了?或者唱点中国风的?李蓉芳不死心地又说:“阿弟,不如我唱首《青花瓷》……我靠,你还打!”
李蓉芳身心俱伤地离开文庙。
路上有人在卖土笋冻,涂门街刚出炉的贡糖香喷喷,大锅的牛肉羹冒着腾腾热气,要是来上这么一碗,加一点姜丝,加个肉粽……
李蓉芳觉得自己又饿了。
可惜她穷得连两个铜板叮当响的程度都没有。
她要钱!钱!钱!
无论是在哪个星球,地球、火星,无论是在哪个朝代,现代、古代,无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只要有社会,有交易,那金钱就是永远的王道!
李蓉芳痛苦地捶地挠墙,一文钱憋死英雄汉,为什么人家穿越来钱就那么容易,她就那么难呢?
就在李蓉芳蹲在墙角苦思“钱来也一号”计划的时候,一个声音穿过了她的鼓膜。
“东街那边来了两个外国人。”
“好像是要买东西吧。”
“不过听不懂他说什么。”
那一刻,穿越以来的第一道曙光打在了李蓉芳身上——钱来也!
李蓉芳二话不说脱离阴影,从墙角爬了出来发足狂奔,目标直指东街,她一边跑一边想,一边想一边笑,一边笑一边跑……
两个外国人来买东西,如果只是小东西的话,怎么会说不清?比手指都知道多少钱。之所以说不清,可能是因为他们要买的东西很多,很复杂。李蓉芳隐约记得宋元的时候,泉州港和亚利山大港并称世界两大港口,简直是东西方货物和文明的集散地。大批大批的货物从这里运到西方,国际贸易啊……李蓉芳想到了,从这里开始,先当个翻译,然后想个办法捞到什么采购员之类可以一手回扣一手手续费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职业。大明朝最缺少什么?人才啊!像她这样精通闽南话、官话、英语、日语(雅蠛蝶)的人才啊!
李蓉芳幸福地狂奔在资本主义道路上,眼前仿佛已经有一座金山在向她温柔挥手,无数金光闪闪的金币从天而降,砸得她又痛又销魂……
东街一门市前围了二十来个人,李蓉芳一到就往里挤,“让让让让,我来跟他沟通!”
她人小力气不小,一下子就挤了进去,可是这么一抬头,她就呆了。
两个白衣飘飘的中年美大叔,非常具有民族风格的打扮。
李蓉芳傻笑着挥挥手:“哈罗?”
美大叔对她慈爱一笑,叽里咕噜一通鸟语……
我靠,怎么会是阿拉伯人!
李蓉芳等他们歇了口气,不死心地,挣扎着说:“砍油死皮克应给利息?”
作者有话要说:明朝官话是南京话,跟现代普通话差不多——据说。
不过唐朝官话却貌似闽南话——所以如果穿越回唐朝,还是闽南人有优势啊~
☆、善良小老百姓
阿拉伯美大叔耸耸肩,很无奈地双手一摊。
这时候后面有人喊:“林载政来了!”
李蓉芳一个激灵,回头看去。
林载政少年家真是一个风度翩翩碾碎了一地金光而来啊,所有人自动给他让路,他向左右微微一笑,徐徐而行,就差没有挥手说“同志们辛苦了”……
李蓉芳这个时候也自动地化为路人甲了。
林载政走到两个阿拉伯大叔面前,叽里咕噜了一通,两个大叔像是被真神阿拉救赎了一般露出幸福的表情,甚至眼泪哗哗……
不会吧,他们要买什么东西,用得着这么感动吗?
李蓉芳本来是挺看好林载政的,不过这么一个回合就被抢去了发财的机会,她心里酸溜溜的,在林载政背后放着眼刀……
马太效应是这么说的,穷的越穷,富的越富。
道德经又是这么说的,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真他娘的有道理。
林载政和两个阿拉伯大叔说完话,跟他们一通指路,两个大叔千恩万谢地翩然远去了。
这时候幽怨的李蓉芳突然又有了计划。赚不到大头,也可以攀上这个大头分一杯羹啊!
李蓉芳靠了上去,哈哈一笑道:“阿政,好巧啊!”
林载政早就发现她了,包括那幽怨的小眼刀。
“好巧。”林载政对她点头微笑。
李蓉芳开门见山:“那两个阿拉伯人跟你讲什么啊?”
林载政答道:“没什么,问个路,他们要去陈埭。”
李蓉芳奇道:“不是买东西吗?”
林载政失笑道:“谁说买东西了?”
好吧,自己乱猜的。
李蓉芳有些失望,不过还是不死心,“他们真的不买东西?”
林载政正色道:“嘉靖二年便开始海禁,现在越来越严了,所有大船都被销毁,除非是海盗走私,否则货物根本运不出去,连囤积都是犯法。”
李蓉芳呆了半晌,眼前的金山,轰然倒塌……
国际贸易做不成了,难道真要当海盗走私?不啊不啊,她可是善良小老百姓……
闭关锁国害死人了!
李蓉芳欲哭无泪。为什么她想赚个钱就那么难呢?
嘉靖到底是哪个皇帝啊?明朝她知道的不多,说洪武、永乐、崇祯她知道,其他的都是路人甲了……
看到李蓉芳的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林载政好奇问道:“你怎么了?看上去不太高兴?”
财路断了,谁会高兴啊?
李蓉芳哼了一声,无精打采地转过身,慢慢往回走……
林载政跟在她身后,笑着问道:“你怎么这般如丧考妣的模样?”
李蓉芳回头,凶狠地瞪了他一眼,“你甲洗悲洗母!”(你才死爹死妈……)
林载政噎了一下,发现自己确实措辞不当,歉意笑笑,“不好意思,我失言了。”
李蓉芳看得呆了一下,心想人家是关心自己嘛,口气太恶劣影响不好,再说对方看上去是个有钱人,对不起,她这人很现实,跟孔方兄有关系的都是她亲娘。
“你怎么会说阿拉伯语?”李蓉芳心里气愤,不过脸上没有表露出来。他一个土著混得比她这个穿越型人才还好,怎让她心生愤懑。
林载政答道:“我曾祖母是阿拉伯人。”
李蓉芳惊了一下,“哟,混血儿!”难怪长得这么有气质,与众不同,鹤立鸡群,还会说小语种!
“混血儿?”林载政想了一下,笑道,“算是吧。这里很多混血儿,陈埭很多都是阿拉伯人的后裔,这里也有不少。”
“那……那两个阿拉伯人是来寻亲的?”李蓉芳惊奇问道。
“是,听说是来找他们的祖父的。”林载政叹了口气,“那一辈人常常往来于波斯湾和泉州港,听说那时候的泉州十分繁华,刺桐之名远洋海外,可惜现在都看不到了。”
李蓉芳心想,你看不到是正常的,我好不容易穿了一次,怎么不再往前多穿几十年几百年,碰上这么个悲摧的年代,真让人郁闷死了。
“对了,我刚去文庙,怎么没看到你啊?”李蓉芳又问,“你不是我阿爸的学生吗?”
“早前是,现在不是了。”林载政微笑着说。
李蓉芳很想问为什么,但隐隐有种“不要问,问了是自取其辱”的危机感,于是嘴巴张了张,问题又咽了回去。
“那你现在做什么呢?”李蓉芳问。
“书生。”
百无一用的书生……李蓉芳眼神黯了黯。“你阿爸不是商人吗?”
林载政点点头,“我不是我阿爸。”
“也对,你们读书人不是说士农工商,瞧不起商人嘛。”李蓉芳悻悻地说。
林载政好笑地摇摇头,“也不是,你可听过林载贽这个名字?”
李蓉芳摇摇头,“你哥哥吗?”
林载政道:“是同宗的堂哥,他说过‘人必有私’,‘天尽世道之交’,商贾其实并无可鄙之处。”
李蓉芳掏了掏耳朵,面无表情道:“对不起,太深奥了,听不懂。”心里想,这个林载政真稀奇哦,讲闽南话都一口官腔,不像别人,讲官话都一口地瓜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