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才知道鸣翡口中的他是谁……原来是他,那个唯一让我心动过的男子。
可是我也没机会嫁他,不是吗?
“妹妹,对不起,其实我也没那么幸运……”
这句话用尽了我所有力气,我自己也没想到我临终的最后一句话竟是给了她。
我与鸣翡是无独有偶,除了相貌,还有人生。
我只希望来生,我和她都能够再幸运一点……
第三卷 尾声
第55章 尾声(一)
他说,梁凝,报应是不爽,可是浑身罪孽的人也想救人,若我能救下我怀里的这个女子,我愿意去死……
说了三天就三天,三天后,梁凝要走。临走前去看了穆忆罗一眼,他轻声说:“你放心,君执会来的,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时间,但他从不食言。”
穆忆罗点头:“我信,先生和他我都信。”
而后,她开始认真的吃药并泡梁凝给的的药浴,只要李君执会来,她就还有盼头。可是盼什么呢?高珩的休书没了,就算是病愈她又能活几天。
已交九月,李君执还是没来,将军府里的菊花开的正好。
身体稍见好转,穆忆罗拖着略微轻松的身子去见高珩,那纸休书还是要再讨讨试试的。
她推门进去,恰逢他在,她难得规规矩矩对他讲话:“我想求你件事,行吗?”
“什么?”
她绞着衣角子嗫嚅了半天:“我要你的休书,我要你休了我。”
高珩面无表情看向她:“你以为拿了休书就能全身而退吗,不可能的,从一嫁进来你就再没有出去的可能了,死了这条心吧。”
高珩字字如刀,不是威胁,不是恐吓,只是在陈述一个即将到来的事实。
穆忆罗不明白他说的每一个字,只知道自己的希望要永远落空了。
她恐怕是回不去了,这场梦一般的游戏终于要结束了。
三个月后,李君执穿着隐蔽性极好的夜行衣,轻而易举避过将军府的重重巡查,潜进了水阔鱼沉,小心翼翼掀开床帐,看着浅睡的人儿,雪白的月光将她纤长的睫毛照的根根分明。
穆忆罗躺在帐子里昏睡,当初信誓旦旦答应梁凝要好好遵医嘱,而后忘得一干二净。
昌平催促动手的书信雪片一样传到高珩的书房里,他别无选择。动手的日子就定在明天。
十一月中旬,北方已经寒冷到一定程度,李君执在胸口捂了捂手才敢抚上她的脸。
纵然知道这可能是个陷阱,但还是愿意进来闯一闯,他笃定自己的运气一向不差。
“小罗……”这个已经生疏了的称呼,现在再唤实在心痛。
李君执的声音顺着穆忆罗的耳朵进入她的梦境,她不敢相信,这感觉就像她初嫁高珩的第一天晚上,被高珩的声音唤醒,下意识以为来人是李君执,如今她的下意识里只剩高珩。
“让我走吧……”她在睡梦中呢喃,“让我走吧。”
李君执的心房收缩,复唤一声:“小罗。”
他本是突厥的细作与杀手,她是他的棋子,两个人之间唯一存在的关系就是控制与被控制。
可他却不知不觉交付了一颗已死二十二年的真心。
她从凄冷的梦中苏醒,看到李君执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时,以为还在做梦。
“小罗,对不起,”李君执温热的手指停在她脸上,“是我,我来晚了,现在我来带你走了。”
穆忆罗即便惊叹也是气若游丝的力度:“李君执……你终于来了……我想走,想走,可是我走了,我爹怎么办?丽和寄桃怎么办?”
“你别管了,我自有办法安置他们,好了,什么也别说,我这就带你走。”李君执取来斗篷将她裹住,打横抱将她拥入怀中,他记得去年上元节那天,他也是这样抱着她的,“别说话小罗……以后咱们好好活着。”
恐怕是要亡命天涯。
穆忆罗靠在李君执的怀里,心里有说不出的安稳,总觉得他是天底下最无所不能的人。
在黑夜里,她听着他轻有力的心跳,轻声说:“找一座荒山,买一栋破房子,藏起来。”
“好……”
陷阱一般进的轻易,出的难。
李君执的好运气也有消耗殆尽的一天,纵然是大宛来的名马也逃不出早已潜伏待命的暗卫。
穆忆罗一路靠在李君执怀里,马蹄声敲击着耳膜,他越来越乱的心跳声也赶不走昏沉的睡意。
“小罗别睡!别睡!”李君执声声唤她。
她这寒症他一早知道,那只冷箭上的淬的毒药,纵然解开也要受一辈子折磨,甚至稍有不殆就会毙命。可她只是棋子,毙不毙命是早晚的事,只要她能活够一年就够了。一年的时间足以让威名赫赫的金吾将军身败名裂,冠以通敌叛国的罪名。穆和成还有她,到时候也一并玉石俱焚。
这是原定的计划,可也难逃“变数”二字。变数大多源于心变。
李君执的心就变了,他违逆上级的命令,将计划时间一拖再拖……拖到被昌平察觉,拖到被高珩发现,拖到明天就要事发。
十一月的冷风吹着北方所剩不多叶子,叶子在黑夜里唱着悼歌。风吹过穆忆罗的脸,将她苍白的皮肤冻得泛红。
“我记得谁说过,成亲不要选在冬天,太冷,秋天或者春天最好,下个春天我们就成亲吧……可是我怕我活不到那个时候了,”穆忆罗不停地说话,“我其实我不是穆忆罗,我叫林霖,我没拿到他的休书……明年三月廿五我就要死了……”
李君执不信:“你胡说什么,我会让梁凝救活你,他能救你一次,就能救你第二次……小罗,不要睡,多跟我说说话。”
穆忆罗道声好,在他怀里颠簸着,硬撑起眼皮试着跟他说话:“李君执……有很多事我不明白,可也说不上哪里不明白……你究竟是谁?是做什么的?”
李君执望着漆黑的路,驾马正穿进一片白桦树林,高挺的树干罗汉一般望着他。
“以后你想让我是谁,我就是谁。我找了一个地方,先安定下来,梁凝也在,我会求他治好你,等你身体好些了,咱们想去哪儿去哪儿。”
她点点头:“好,我想去南方看雾凇,我一直想去南方……”
“好,去,我带你……”
“去”字卡在喉头,李君执的声音开始涣散,片刻又变得坚决和痛苦。
他用力一夹马腹部,纵马加快了速度。
“你怎么了?李君执,你脸色怎么这么差?”穆忆罗察觉到一丝不对,大片的血迹已经透过李君执的衣襟向她的身上蔓延。
李君执脸上绽起一个虚弱的微笑:“抱歉小罗……我不能带你去南方看雾凇了……”
主人握着缰绳的手,兀然没了力气,身下失控的马匹高高扬起前蹄,嘶鸣一声后渐渐停下。
马儿停下的瞬间,李君执力气耗尽身体后仰自马上栽下,于是自身后而来刺穿胸膛的利箭,继续向前贯穿了他的心脏。淋淋的鲜血顺着精钢的箭头淌下,箭头微微闪烁的寒光比苍白的月色凄冷。
“李君执!”穆忆罗也一并栽倒下来,现在就躺在他的怀里,赫然入目的就是那支取了他性命的冷箭,“李君执!”
她实在没有想到,刚见他还不到半个时辰,就要阴阳两隔了。
“李君执……”
他的血沾满了她的斗篷。
“小罗……脏……有毒……不要……沾到身上……”
李君执依旧微笑,他用尽力气扯起的一个笑让人心疼的想哭。会怕他太累,想让他省着点力气。
他颤抖着手,自怀里掏出来一包东西,泛黄的牛皮纸底下包裹着两个冷掉的胡饼。
“冷……冷了……也脏了……”李君执的唇色向深紫演变,中毒的迹象逐渐显现,“不能吃了……我对不起你……小罗,我不该利用你……”
“小罗……我太莽撞,害苦了你了……现在你该怎么办呢?”
第一次真切的面对生离死别,她除了哭一无所措:“我不知道怎么办,我不知道,你别死……李君执你看着我……”
李君执的瞳孔已经开始放大,他是胡汉混血,拥有极其特殊的泛绿色眼瞳,阳光底下玻璃珠子一样美丽无暇。
现在穆忆罗眼睁睁看着他的瞳孔放大成一双黑洞,最后彻底失去对光的反应。原来这就是死了,再也看不到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