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忆罗道:“今天我要去学骑马,替我挑一件利索又好看的衣服!”
她将“好看”二字咬的极重。
寄桃道好:“现在天气也很暖和了,小姐可以穿去年置办的那身衣服。”
寄桃一说穆忆罗就知道她说的是哪一身,是那件袒胸窄袖的黄色衫子,底下配着一条绿色的百褶长裙。当初买它纯粹是为了跟风,因为长安贵胄圈子里的小姐们人人都有那个款式。
“不不不!”她赶紧阻止,这宿主的上围是属于特别傲人的那种,穿那件衣服她自己看着都有血脉喷张的感觉,“寄桃啊,怎么把那衣服都带来了。我今天是去学骑马,不是去学遛马。”
“哦。”寄桃满脸可惜的将那衣服收起来,“这衣服花了整整五两银子买的呢,样式也好,料子也好,可你都从来没穿过。”
穆忆罗摆着手:“以后再说,以后再说,男装,男装。”
寄桃的眼光和丽一样,不是大红就是大绿,最后还是她自己选了一身平平无奇的深棕色圆领袍子。不过这是为了不喧宾夺主,因为今天她在妆容上下了一番功夫。特意画了细长的柳叶眉,擦了娇俏的嫩吴香。本是清水出芙蓉的一张脸,顿时变得百媚千娇。
不得不说,宿主这张脸是真好看,稍作打扮就是艳压群芳的架势。她揽镜自照了半天,最终忍痛将口脂悉数擦掉。太好看了不行,万一把高珩给勾住,中途再生变数,那可得不偿失。她感叹,跟他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一举一动都如履薄冰。
寄桃提醒:“小姐已经过了卯时二刻了。”
穆忆罗放下镜子,赶紧往外去,一溜小跑于卯时三刻准时到达马厩。高珩已经到了,正站在秋风的马槽前面喂它。
高珩见她今天稍作打扮,微微一怔,道:“你要再不来我就走了。”
穆忆罗道:“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怎么样,昨天的‘五龙出海’可有答案?”
她不答反问:“您觉得我今天好看吗?”
高珩刚要开口,却被她截住:“要实话实说!”
他只好道:“好看。”
穆忆罗哈哈一笑:“您那句要我好看,我可是做到了。”
高珩偏头看她洋洋得意的样子,忍不住莞尔:“行,算你机灵,不过下不为例。”
“过来看看我给你挑的马。”他将她引到一个马槽前,“这是陇右来的马,刚满两岁,是匹母马,性格很好,挺适合你的。”
“这也太漂亮了吧!”穆忆罗惊呼,不过因为上次秋风留给她阴影不小,所以这次她特地隔的大老远,“这样花色的马,我从没见过!”
那马雪白的身子上布满了浅灰色的斑点,好像是雪地里将要掩埋的脚印,深深浅浅。又好像是谁要在画布上做一副泼墨画,刚泼完墨水又舍不得昂贵的绸绢了,于是想将它洗涤干净,奈何最终留下了斑驳的痕迹。
穆忆罗道:“若是骑着这马,披一件大红的斗篷行走在雪地里,一定很美。”她想起,上元节那天他就是穿着血红的衣袍,骑着白马,雪落了一肩。
高珩道:“那你就赶紧学好,等冬天下了雪,我带你骑马去碑林赏雪。”
冬天?还要和他一起度过冬天?
穆忆罗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道:“这马太漂亮了。”
高珩走上去摸着那马浅褐色的鬃毛,道:“不光毛色漂亮,头颈,髻甲,腰背,尻结合良好,四肢长短适宜,而且肌肉骨骼也十分结实……”
他的话穆忆罗左耳进右耳出,只将目光付诸到那马身上:“这马有名字吗?”
高珩道:“你的马你来取……不用怕,它性格很好,如果不是对你特别没眼缘,不会怎么样的。”
她悄悄撇了下嘴,心道,你这样的人它都不恼,怎么会恼我。她大着胆子探手去摸,果然这匹马没什么异样。高珩的手一直没有移开,她的手就只敢触及离他很远的一侧,虽然马匹温顺,马毛柔软,但她不敢多做停留,收了手抬头去望天。
她总有种感觉,下一秒他的手就要握上来。
抬头望天,这个习惯是跟李君执学的,李君执一紧张窘迫就抬头去看天。
“叫什么好呢?”穆忆罗望着淡蓝的天空,看着慢慢变化的云。
“叫应悔吧。”她道,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高珩明知故问:“你悔什么?”
又哪壶不开提哪壶,穆忆罗只恨自己失言:“你不喜欢就算了,我没文化,你帮我取一个吧。”
高珩没有看她,一门心思替她将马牵出马槽,声音冷瑟:“你的马,你自己说了算。”
他替她牵着应悔,本想着带秋风一起出去遛遛,可又觉得她是新手,两人两马不好掌控,便只牵了一匹。
秋风两眼哀求地望着高珩,似是在恳求也带它一起,高珩视而不见,仍旧牵着应悔往外走,见应悔已经被牵了出去,秋风开始疯狂地挣扎,不停地嘶鸣。
穆忆罗提议:“带它一起?”
高珩冷声反问:“还走不走了?”
他这个秋风也是个没出息的,以前给它配种那么多好的,都不理不睬,自打这匹小母马一来,就一刻都离不了人家了。真是该好好教训教训了。
穆忆罗不敢再多说话,只好低眉顺眼跟在高珩后面。
已经快要入夏,处处是百草丰茂的迹象,高珩寻的地方极好,空旷平坦又有景色,他很认真开始指导。
“从现在开始,我说的每一句话都要记住,而且我只说一遍。”
穆忆罗心道,他又训导主任上身。
“过来!”高珩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第一条,不想被踢就永远不要站在马的后面!”
“肚带我已经检查过了,以后每次骑马你都要自己检查,必须系紧之后才能上马,转鞍坠马身亡的年年都有!”
他将缰绳递到穆忆罗手上:“上马下马都要脚尖任蹬,切记!不然惊了马或者被拒乘摔一跤,这都是轻的。怕就怕脚尖还卡在蹬内,被马拖蹬,要是被拖出个几米十几米后果不堪设想。”
高珩乱七八糟的注意事项讲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说的条条不慎都有生命危险。穆忆罗直接将骑马这项运动与死亡挂钩。
第24章
“你怎么学什么都是这种表情?会让我这个做老师的很败兴。”高珩第二次说这句话。
穆忆罗低声嘟囔:“我好像从来没逼你做我的老师。”
高珩凑脸过去,声音逼仄:“你说什么?”
她打哈哈:“我是说,我真庆幸遇上您这么好的老师。”
高珩没因为她的恭维开心,因为这一听就是假话:“你自己试试能不能上去。”
“别吧,我有点害怕……”穆忆罗从小到大还没有一次就成过什么事呢,考驾照除了科目一都考了两回。她立刻脑补自己因上马不成而被拖蹬,拖出去十几米拖到血肉模糊的画面。
高珩背着手问她:“我帮你吗?”
要他帮又要有肢体接触,还是算了吧。
穆忆罗道:“我自己试试。”
她左手抓住缰绳和鬃毛,左脚蹬住脚蹬,一行一动完全按照高珩的吩咐。
还好,上去了。
高珩接着指挥:“别害怕,把背挺直,双肩打开,眼睛看着前方,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穆忆罗十分乖巧:“哦,好的。”
“用拇指握住缰绳,两手都要握住。”
“好的……”
“现在我牵着马,慢慢走两圈,你适应下这种感觉,不要紧张,它也有情绪,你紧张它也紧张。还有,我忘了说一句,你今天这衣服挑的不错,我是说颜色,记得骑马尽量不要穿颜色太挑的衣服,马儿认生。”
高珩慢慢牵着马行走,穆忆罗放松了一些,跟他玩笑道:“我们那儿有种职业叫教导主任,我觉得你特别适合。”
“那是干什么的?”高珩问,“集中注意力,不要嬉皮笑脸的。”
“嗯……那是一种特别,特别,特别神圣的职业。”
高珩看她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就知道她在说谎:“我不信,感觉不怎么好。”
“冬天去碑林看雪吗?”她突然觉得,跟他一起过个冬天也不算什么,“我听说南方的雾凇特别好看,你看过吗?”
“看过,”高珩道,“不光南方,再往北走也有雾凇。不过南方还特有一种美景叫雨凇,冬末春初可见,虽然这是一种自然灾害,但是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