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冰疙瘩如何自燃(重生)(26)
他太想念她了,想赶紧结束这场战争,赶紧回到上京城,赶紧回到府中见她。
尽管她对他冷如寒霜,他也甘之如饴。
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上京城的城墙不算高,却设计精巧修筑得很是庄严华美。
时隔半年,沈未央再一次踏上这座厚重的城墙,却早已物是人非。
时光回转,上京城仍旧是记忆中的繁盛模样,又有谁能想到不过十年后,这座亘古恒远的城池会被北羌蛮人轻易地破门而入,城中所有达官贵人,王室子弟全都弃了尊严苟且偷生。
上一次沈未央站在这城墙上的时候,是屈辱地被北羌人挟持着,以要挟大晋王朝的千军万马。
而这一次沈未央踏上这座庄严的城墙,却是为了见证晋王朝与北羌之战大获全胜,将士们带着胜利的荣光归来。
踏着滚滚的烟尘,一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磅礴军队正在迅速走来,那人打马在前,身姿挺拔,目光坚毅,披着一身荣光。
沈未央站在城墙上,不错眼地看着,她仔细分辨着他身上是否有伤,神色间是否疲倦劳累,是否几月不见身形已然消瘦...
所幸,这些她日夜担心的东西,她都没有从他身上看到。
她只见他神采奕奕,英姿勃发,领着身后数十万军队大胜归来。
她一下子放了心,唇畔不由勾起清浅的笑。
待那人走到城墙下,她才发现那人也正抬头,视线一直牢牢地黏在她身上。
离得近了,她竟第一次看见他的脸上有了笑容,嘴角不自然地扬起,晃出一口大白牙,青涩的笑中透着傻气。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笑,却仿佛能透过他略显傻气的笑容看到最本真的他,在他冷硬外表下那颗柔软而滚烫的心...沈未央不由有些动容。
待她晃神之际,楚瑾已利落地下了马,飞快地冲上城墙,仅是几个瞬息之间,就冲到了她的身前,什么也不想的,一把抱住了她。
沈未央被抱得有点儿懵。
这是她第一次在楚瑾的身上看到少年人的冲动和热情,她甚至怀疑他换了一个人。
然而,似乎还嫌不够,令沈未央更惊讶的是,楚瑾毛茸茸的脑袋凑到她的肩上,喃喃低语:“未央...我好想你。”
仅此一句,便可是这世间最美的情话,将沈未央的心烧得滚烫。
她不自觉双手回抱着他,只差一点儿就把那句‘我也是’给说出了口。
她静静感受着他宽阔的怀抱里传来的温度,眼眶突然就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她多想时光暂停在这一刻,没有战火纷飞,没有尔虞我诈,没有曾经那些刻骨的伤痛和疤痕...
只有她和他,两个人的岁月静好。
许久后,楚瑾牵着沈未央的手走下城墙,穿过长街...一大一小两只手一直紧紧交握着。
他能感知到她细嫩娇小的柔荑,她也能触摸到他宽大掌心里那数不清的老茧。
那些老茧如一根根荆棘,将沈未央的心口刺得生疼,她不禁扭头看他,却见身侧的他也刚好在看她,眸中泛着温柔的笑意。
她听着夹道两侧不绝于耳的欢呼声,这是上京的百姓在热烈欢呼护卫他们的英雄,她深深地望进他的眼里,止不住地想着:
多好啊,在这一刻,这个城中百姓交口称赞的少年英雄,是属于她的。
为庆祝此次战事大捷,皇宫内举行了隆重的庆功宴。
沈未央打扮得十分贵重华美,随同楚瑾一齐出席。
一个是高贵美丽的人间富贵花,一个是封狼居胥的少年将军,见着两人缓步进入厅内,席间诸位大臣不由交口称赞。
在这场隆重的庆功宴上,刚打了胜仗归来的楚瑾是宴席的中心,沈未央站在他身侧,与他一同接受着场内众人的瞩目。
此番场景是如此熟悉,曾经的她也亲眼见证了楚瑾的赫赫战功,也见证了他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英雄成长为杀敌万千的铁血战神。
她突然明白,就算她费尽心思折了他的羽翼,他也终有一天能够展翅高飞,他就像是一块浑然天成的美玉,毋需雕琢便已足够震撼人心,再精巧的掩蔽也遮盖不住他的华光。
他终有一天,又会变成前世那个立下赫赫战功的铁血战神,而她,拦不住他。
可当真到了那个时候,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席间歌舞欢腾,沈未央却沉静地呆在座位上,垂目沉思。
她需要好好地想想,当楚瑾再次成长为前世那个冷血无情的摄政王之时,她该做些什么,才能守住她生命中弥足珍贵的人和事,不至于再次沦为一场噩梦。
若是还像前世一般眼里只能看到后院儿里的一方天空,她知道,她什么都改变不了。
兴起之时,高位上的皇帝举着酒杯朝楚瑾走了过来。
他举杯示意,将满当当的一杯酒一口饮尽,大笑道:“此次抗击北羌,爱将立下汗马功劳,朕欲擢爱将为中军副将,以告天下。”
见此,楚瑾双手端起酒杯,也是一口饮下,肃然道:“多谢陛下。”
楚瑾在这场战争里功不可没,皇帝要提拔重用他,在场的诸位大臣全都了然于胸,他们起身纷纷恭贺,同时静待下文。
然而,皇帝喝了这一杯后便又转身回了座上,除此之外,便没了其他的动作。
席间大臣们面上虽然不显,心头却纷纷纳了闷儿,此次抗击北羌,蒙轶将军是主将,楚瑾只是副将,按理说,最该被皇帝提拔重用的是蒙轶将军才对啊。
怎的皇帝非但没有下诏提拔蒙轶,甚至连封赏都没有一句?
心头疑惑着,大臣们的视线便不由自主地往蒙轶将军处移了过去。
却见蒙轶将军一个人沉闷地坐在席间,不停地往杯中倒酒,又闷头一口喝下,如此循环往复,他一个人便自成一个世界,与席间的歌舞盛事毫无联系,也对皇帝方才对楚瑾的提拔漠不关心。
他作为主将,却不像是来参加这场庆贺战争胜利的宴会,反倒像是随便在路边找了个小酒馆儿,在闷头喝着烈酒。
蒙轶将军这是有心事啊。
大臣们不约而同地得出了这个结论,却对席间微妙的氛围越发疑惑。
皇帝似乎是完全没注意到蒙轶似的,他的视线只放在席间热闹的歌舞之上,看着看着,不由咂了咂嘴,觉得总是少了点儿什么。
皇帝的视线忍不住朝坐下大理寺卿旁边的位置飘去,这视线飘忽着在那一个位置停驻了许久。
终于,皇帝按耐不住开了口:“朕听闻晏夫人擅琴,可否请夫人抚琴为歌舞助兴?”
晏夫人是大理寺卿的妻子,在这场宴会中原是安静呆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却因为被皇帝专门点了名,众人的目光便一下子汇聚过来落到了晏夫人身上。
被点名后,晏夫人有些怔愣地抬头,众人这才发现,这是一个生得极其清丽的女子,眉目如画,气质轻柔,像是一朵亭亭立于湖间的青莲。
愣了半晌,晏夫人才把方才皇帝话中的信息给想明白,这也不怪她,皇帝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着实有些突兀,只消从场中众人微讶的神色中便可看出。
想明白皇帝话里的意思后,晏夫人不禁有些踌躇,她一个安分守己的妇人,在这样的宴会上抚琴助兴,总是有些不大好的。
可皇帝的请求,却又不能真的只当做请求,没有人会傻到去拒绝皇帝,即便这个请求有些荒唐。
晏夫人不禁看向身侧的大理寺卿,并非是想要询问夫君的意见,而是习惯使然,在这样的场合之下,妻子无论做什么都该先征得丈夫的同意。
大理寺卿面上有些僵硬,在妻子的眼神望过来的时候,却仍旧很快点头应下。
征得同意后,晏夫人缓缓自席间起身,莲步轻移,走到正中,接过乐师手中的瑶琴,定了定神,弹奏起来。
清润的琴音如流水倾泻而出,宛如天籁,场中众人却只沉醉于推杯换盏之中,未能领悟这琴音之美。
就连晏夫人的丈夫大理寺卿,也端着酒去恭贺刚刚升职的楚瑾去了,谁都没有留意,高位上的皇帝却安静倾听着这琴音,听得入神。
他的视线里只有正凝神抚琴,秀美如清莲一般的女子,仿佛宴会中的恭贺繁闹都已不复存在,独剩下他和她。
谁都不曾留意这些,就连沈未央也未曾发现皇帝舅舅的异常,她轻蹙着眉头,看着不断过来敬酒的大臣,忍不住有些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