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冰疙瘩如何自燃(重生)(27)
她记忆中有极深刻的教训,楚瑾的酒量是当真不行,一喝了酒便整个人都糊涂起来,尽做些糊涂事儿。
如今这些大臣这般不留余地地灌他,今晚的楚瑾又不知道会醉成什么样,沈未央顿觉不妙。
却又顾惜着楚瑾的面子,不能当真走过去打断他。
沈未央便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楚瑾,豪迈地喝下一杯又一杯……她不自觉数着他饮下的酒,数得头眼昏花。
终于喝完最后一杯,楚瑾坐了下来,见大臣们都离开了,沈未央便忍不住责怪道:“你怎么又喝这么多?”
见她有些生气,楚瑾赶紧晒出自己的衣袖,一片濡湿,他悄声凑她耳边,哄道:“未央,你放心,我把酒偷偷倒了不少,不会喝醉的。”
见状,沈未央不自觉嗔了他一眼,拉过他湿漉漉的衣袖,有些好笑。
这一世的楚将军,当真是变傻了许多。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御花园,树影朦胧间,映下两个人影。
高壮的男子骤然跪在贵气逼人的女子身前,沉声道:“末将有负于皇室,有负于公主,请公主撤销末将在军中的职位。”
长乐长公主紧蹙着眉,声音微哑:“蒙轶,你何至于此?”
蒙轶的头垂得更低:“末将出身于敌营,原就不配侍奉在公主近前,为王朝效力。”
“蒙轶,本宫不许你请辞!”长公主忍不住低吼出声。
原就是她负了他,也是因为她,这些年来他一直被调离上京城,她如何能再应允蒙轶将他的军职也给剥夺?
蒙轶的声音越发艰涩,却仍旧固执道:“公主...我的身份已不适合再带兵领将了。”
他不想让长乐为难,他更不想让全天下都知道长公主任用一个出身于敌营的人做将军。
他希望长乐永远是大晋王朝那个高贵,明智,果决...受全天下百姓爱戴的长公主。
至于他的戎马一生,在他看来,并没有长乐来得重要。
见蒙轶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坚定,长公主沉默良久,哑然道:“蒙轶,离开军中后,你会回到北羌吗?”
蒙轶轻轻摇了摇头,却是认真地承诺道:“末将不会离开。”
上京城有他发誓要守护一辈子的人,他又怎么会舍得离开呢?
夜色渐深,同无数个被掩埋在时光中的秘密一般,御花园里的这一段谈话无人知晓。
沈未央与楚瑾已回府歇下,月光泻进窗内,照见屋中两个人影,仍旧是一个裹着被子侧躺在床上,一个睡着地铺平躺在床下。
楚瑾偏头看着那床上的半边人影,几次张口,却终是没有出声,将肚子里的词连贯成句。
今夜注定无眠,尽管沈未央一动不动地侧躺在床上,紧闭着眼,却仍旧没有丝毫睡意。
犹豫半晌,却是她先开了口,声音很轻:“楚瑾...你在新城的时候还算顺利吗?可有受伤?”
没想到未央竟会率先这般担忧地询问起他的状况,楚瑾的心头一暖,他翘着嘴角回道:“一切顺利,我也没怎么受伤。”
“没怎么受伤?”那就是受了伤的意思了?沈未央有些着急地问道。
“嗯...”楚瑾沉吟半晌,他嘴笨,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未央放下心来,只得老老实实地交待:“后背有一处刀伤,但伤得很浅,没什么大碍的。”
沈未央心头一紧:“让我看看!”话落,已经迅速从床上爬了起来。
借着月色,楚瑾看到她紧蹙的眉头,眸子里的忧色仿佛要溢了出来,不禁有些自责,是他不会说话,害她担心了。
楚瑾愣神之际,沈未央已经动作利落地走过来解下了他的衣服,月光很淡,她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他背上数道伤疤纵横交错。
见此,沈未央赶紧又去拿了个烛台来。火光悠悠映照在楚瑾的背部,沈未央终于将他背部的疤痕看得清清楚楚。在暖黄的火光映照下,这些交错盘踞的疤痕虽然已不复往日的狰狞,却仍旧叫人看了触目惊心。
楚瑾话中那道‘很浅的刀伤’,却是他背部的伤口中最狰狞的一道,虽然伤口处早已抹上了药粉,已经逐渐结痂了,但那伤口之深,之长,仍旧让沈未央的心尖刺疼。
她不自觉抬起手指,停在那道刀伤上方几厘米处,指尖微颤,却又小心地不敢当真落下去触碰。
静默许久后,沈未央动作极轻地将楚瑾的衣裳系上,她轻叹了口气,喃喃道:“你受了如此重的伤,不该瞒着我。”
“未央...我不想让你担心。”楚瑾侧过头来看她,看她眉间忧色仍旧未减半分,他的心也不自觉跟着紧了起来,又酸又涩。
看他老老实实,甚至有些傻傻的样子,沈未央又不由觉得好笑,她起身坐在床边,看似不经意地问他:“楚瑾,你这刀伤是什么时候有的?”
楚瑾垂眸思索了一阵,回道:“去敌营偷粮草的时候不小心伤到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沈未央听在耳里,却若有所思。
她已从战报中得知,上京的粮草未能送到,是楚瑾自己带着将士们去偷来了敌人的粮草,这才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日子。
楚瑾的刀伤,正是因此而造成的。
她呆在上京城,当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帮不到战场上的将士们半分,只能干着急,而楚瑾作为最年轻的将领,却给军队,给朝廷,给百姓交上了一个最完美的答卷。
沈未央越发深刻地认识到,如果没有楚瑾,这场抗击北羌的战役,后来无数场关乎家国存亡的战役,不会赢得这般容易,甚至不会得胜。
在前世,若是忽略她与楚瑾那些错综复杂的恩怨,她却是必须得承认,是楚瑾,这个受黎民百姓拥戴的摄政王,守住了他们的大晋王朝。
两人重又躺下。静谧的夜色,却仍旧无法让两人的内心平静下来。
安静了半晌,沈未央似是又想到了什么,低声开口:“楚瑾,前不久府上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听到府上出事,楚瑾便迅速拧了眉头,有些担心地问:“发生了什么?”
沈未央顿了顿,继续道:“我把芷嫣从府上赶走了。”
“哦。”楚瑾稍微放下心来,“如果你不喜欢她的话,就让她离府罢。”
“不是...”楚瑾显然理解错了她的意思,沈未央安静半晌,组织了下语言,想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一些,“楚瑾,我前不久才发现,肴儿不是你的孩子。芷嫣背主,刻意欺上瞒下,我这才将她给赶走。”
“等等!”楚瑾一下子从地铺上坐了起来,他方才捕捉到了一个让他有点儿不敢相信的信息,楚瑾忍不住复述一遍,“未央,你方才说...肴儿不是我的孩子!?”
“嗯。”沈未央点了点头。
见她再一次确认,楚瑾心头的震惊更甚,他差点儿跳将起来,不自觉又复述了一遍:“肴儿不是我的孩子,未央...那是不是说,我和芷嫣什么关系都没有?”
“嗯。”沈未央又点了点头。
再也忍不住,楚瑾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声音中欣喜若狂:“若是这样,未央,那我便没有负你,我从来都没有负你!”
看他高兴得像个孩子,沈未央也有些好笑,她问他:“有那么高兴么?”
“有!”楚瑾重重地点头。他激动得有些停不下来,一直那般直愣愣地站着,一时半会儿没了歇息的意思。
沈未央见了,便不由叮嘱道:“明日你还要去校场,早些歇息罢。”
“嗯。”楚瑾听话地点头,听话地重新躺下。
又过了一会儿,却是忍不住小声问道:“未央...既然肴儿不是我的孩子,我现在...可以睡床上了吗?”
“......”黑暗中,沈未央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个臭男人,这么快就开始得寸进尺了!
“不可以!”
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淋下,楚瑾的满心欢喜被沈未央的这三个字给浇得透心凉。
翌日,楚瑾晨起在院里练剑,十回合下来,已练得汗如雨下,此时正好见着沈未央从屋里出来,却发现她并未像往常一般穿着她最喜爱的桃红色襦裙,反倒穿了一身火红色的骑装。
楚瑾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忍不住反复打量,她往日里穿桃红色衣裳的时候衬得容貌娇嫩如花,今日换了身火红色骑装则显得更为张扬妍丽。
她将长长的马尾高高扎起,虽然未施粉黛,却显得清爽利落,别有一种江湖儿女的洒脱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