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叫本掌门天下第一(16)
他的声音,分明不大,却清晰地在店铺内传播。
王掌柜听喻景宁列出他一条条优点,心中狂喜,他就说,自己手上有那么多资源,同九堂业绩又蒸蒸日上,天下宫怎么会因为一个凡人的哭诉,就割掉手中的肉呢?
然后,喻景宁话锋一转:“但,王辉因个人嫌隙,打压同门,谋财害命,在罪行败露后,不知悔改,不听教诲,德行不端,品行不正,以何担当慈心药者?!虽世间常道玄门之人,不问尘世,但在下身为天下宫弟子,以救济天下人为己任,不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今决定,将王辉逐出同九堂,送办凡间官府,是生是死,依法处理,其余涉事人等,均按此法处置!”
说完,喻景宁看向商悦棠,外表不显,眼中却忐忑不安。
商悦棠笑了笑,不置可否。
解决完了这边的纠纷,又逛了其他三间店铺,商悦棠发现现在的灵丹妙药和符篆法器,品质都大不如以往。
商悦棠叹道:真是漫漫征途啊……
江晏的空灵体质需要用丹药温养,商悦棠决定先从草药下手。
他问:“灵草的供应商都是谁?”
白靖疑惑:“供应商?”啥玩意儿?
而江晏和喻景宁已经习惯掌门时不时冒出的新鲜名词,把字眼拆开来理解,能懂个大概。
喻景宁道:“灵草都是我们门派自己的药田耕种的。”
商悦棠以前是从来不管这些凡尘事务,一心投在修炼上,现在一看,才知道一个门派,除了上面的修士阶级,底下还盘根错节。
他道:“带我去看看。”
药田分布在赤云城外。
出城过后,景色与天下山不同,并无连绵山峦,而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来到药田,只见其中栽满了灵草,青青翠翠,生机盎然。
药田的管理人老冯立在一旁,他是锻体期初期,在他手下,还有一群普通农民。
药田虽然属于门派,但修士一般忙于修炼,无力照看花花草草,便将管理药田的任务交给城外的农户。
商悦棠蹲下身,摸了摸一棵灵草,后者有所感觉似的,可怜兮兮地用鲜嫩的叶子蹭了蹭他的手,仿佛在哭诉什么。
黄尾草。
商悦棠一下就辨认出了这株灵药的种类,只因他过去前往大荒历练的时候,这种药草在当地十分常见。只是他记忆里的黄尾草,长得可没有这么水灵,而是黄不溜秋的,犹如枯草。
而且他当时与那药商攀谈时,偶然得知黄尾草需要种在土壤干燥的地方,可这里的土壤……
他捻了一把,白皙的手上顿时沾上湿润的泥土。
“你们平时是怎么管理灵药的?”商悦棠问道,“可有参照典籍?”
冯耳摸不着头脑,种地还需要典籍?
他老实说:“俺都是按照我爹交给我的方法,在种植的。”
为了体现自己的可靠,他补充道:“别的地方我不知道,整个西山里,肯定都是这样种的!”
商悦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再问。
当晚,回到小木屋内,江晏缠着商悦棠讲了会儿故事后,沉沉睡去。
而喻景宁则一回去就席地而坐,运功调息。
见两人都乖乖的,商悦棠满意地笑了,随后,越水剑出鞘,一道白光划过夜晚的天下山,抵达一灵气稀薄的地界。在这里,就可以避免空间扭曲对灵脉运转产生巨大的影响了。
广袖一挥,一副卷轴从空中出现。
画卷徐徐展开,河流奔腾之声跃出画面,再一眨眼,商悦棠已不见人影。
☆、田园山居图(大修)
商悦棠来到《田园山居图》中,只见一片旷野里,几处田地错落有致,蜿蜒的藤架小径后,是一间清雅竹舍。
此物乃他当年修行时偶然所得,一直置于乾坤袋中未曾使用,不料今日却派上了大用场。
推开竹舍的竹门,虽然千年未曾有过访客,竹舍内仍然十分干净。竹舍内有一书房,书柜上摆满了典籍,多是和灵草灵药相关。在修真界内,大多数典籍多以玉简的形式记录,但竹舍原本的主人或许是个恋旧之人,所有的典籍都以纸张装订成册。
拿起一本《五年种田十年耕地》,商悦棠开始翻看起来。
修仙时习剑千年、修心千年,本以为飞升之后便可随心所愿再无顾忌,谁料现在居然要学习种田……说不定以后还会养猪。
算了,不能细想。学海无涯,苦海无边。
商悦棠一目十行,不过瞬息便将书中记载信息印入识海。
他取出今日在市场上购买的黄尾草种子,按照典籍上所记载的知识,一一播种到土地里。又取赤云城郊外河水灌溉,手中掐起法诀。
不时,只见黝黑的土地里,一小截绿色的新芽萌动探出,随后,仿佛一群土拨鼠一样,挨个探出了小脑袋,仿佛在求抚摸一样。
就像江晏一样,甚是可爱。
商悦棠用指尖挨个点了点它们的芽尖儿,新芽们立刻舒展开来,成为一片绿海。
知道不可心急,商悦棠在玉简里刻下今日的长成情况后,便离开了灵境。
回到木屋,他不欲惊扰休息的二人,只悄悄地来到床边,却看见江晏侧身躺在床榻上,半睁的眼中仿佛盖了一层雾气。
像一只流浪了几年,被主人捡了回去,又被无情抛弃的野猫。
商悦棠一惊,才短短一段时间,难道江晏又被痛醒了?
身负空灵体质,血肉无时无刻不在被刀刃打磨,神经本该麻木,但因为江晏有求生的意志,他的骨肉也开始对抗蛮横的灵气。
商悦棠在他身边时,可以帮他调理,江晏自然毫无所觉,一旦商悦棠离开,他就得自己忍耐肉|体上的痛苦。
握住江晏的手,将温养的灵气输送到江晏的体内,商悦棠解开隐身术,正在打坐的喻景宁顿时被震了一下。
商悦棠瞥了他一眼,喻景宁心虚地移开视线。
打坐摸鱼被发现了,好尴尬。
江晏撑起身子,眼角有些绯红,声音像猫叫一样小:“师尊,我做噩梦了……”
梦里,成群的食人鸟围着他打转,而他的前方,是一柄短剑和一具白骨。
商悦棠把江晏圈在怀中,怀里的人,又瘦又小,还在不断发抖。他不擅长安慰人,有些手足无措,只得用手帕温柔地揩去江晏额头上泌出的冷汗,轻声道:“别怕,师尊在呢。”
听见他的回答,江晏心底已经平静了许多,像是有柔和的海风吹过他的面庞。他“恩”了一声,握住师尊的手,那只手骨节分明,是执剑者的手——曾握着越水剑,将无数敌人毫不留情的斩杀,可此刻,这只手却敛去了那些刀光血影的痕迹,用着他笨拙的温柔安抚着江晏。江晏安心地闭上眼睛,每隔一会儿,又不安地睁开,像是不用眼睛确认,就无法相信商悦棠还待在这里,不嫌麻烦、无聊,只是单纯地抱着他。
那一刻,他不用再精疲力竭地躲避他的追杀,他也不必再被规则束缚,亲手在他身上留下道道伤痕。
木室之内,静谧平和。
两人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感受到少年沉稳的呼吸,知道他是睡熟了,商悦棠小心地把他抱进被窝里,掖好被角,又用手指在他额头上一点,灵气缩着尾巴,悄悄进入江晏的脉络,为他拉起安眠曲。
看着江晏熟睡时,因为消瘦还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脸,商悦棠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大徒弟。
千年前,他收的第一个弟子。
在寒冬腊月,飞雪连天的时候,被他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一个小骗子。
卷轴里,时间的流逝速度与现实不同,化身了几天田野英俊小伙,在挥洒汗水辛勤耕耘之后(其实都是御物而作,自己坐在一旁品酒),商悦棠进入灵境,便看见一片黄色的灵草,像是被人暴力揉搓过的锦布,皱皱巴巴铺成一片,与赤云城药田里青翠欲滴的模样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