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叫本掌门天下第一(15)
喻景宁困惑:“地板的蜡是不是打得太多了?”
商悦棠:“……”
商悦棠是个剑修。修剑者,不管愿与不愿,手上的鲜血是少不了的。
因此,郑守信这番滑稽的动作,旁人或许看不明白,商悦棠却是看得一清二楚——那分明就是恐惧到极致的表现。
郑守信最后看向的方向是——
商悦棠扭头去看江晏,对方瘦小的手拉着他的泼墨山水袍,小扇子似的羽睫下,一双干净的大眼睛扑闪扑闪。
非但不吓人,还非常惹人怜爱!
商悦棠想,难道郑守信怕的人是我?我剑气又双叒没收住?
郑守信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痛哭流涕:“都是掌柜唆使我的!”
不明真相的众人:……这还什么都没问呢?
王掌柜更是气得要飞起来了,这个郑守信,屁都没放一个,就下跪,跪完了,就特么朝他放屁!
白靖嫌弃地一开折扇,挡住脸:这就是我以前的属下,难以置信。丢人。
被猪队友惨推下锅,即将变成炸猪套餐。王掌柜见局势不对,连忙坦白道:“信子,你这话怎么说的呢?我是和吴掌柜有点私人恩怨,但犯下这等事,还不是因为你成天在我耳边叫唤?唉,也是我一时鬼迷心窍了!还望掌门、喻仙师、白仙师恕罪。”
喻景宁听着这话,总觉得有点不舒服,郑守信只是个药师,和王掌柜关系再怎么好,也不可能逼着他去陷害吴宏伟,王掌柜却把所有的责任都往郑守信头上推。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没有向被害人道歉。这番话分明就是在避重就轻,言外之意就是:他唯一的错误,就是让这件事暴露在掌门眼皮子底下。
因为他知道,决定他生死去留的不是吴掌柜,而是商悦棠!
商悦棠可不吃这一套,甚为冷漠:“望我恕罪?”
喻景宁皱眉道:“你应该道歉的人,是吴掌柜。”
说完,他侧身,露出身后的吴宏伟。
王掌柜揣着手,耷拉着脑袋走过去:“老吴,还望你原谅我。”
这两人站在一起,一个肥头大耳、衣着光鲜,一个瘦骨伶仃、衣衫褴褛。
店铺内客人见了这场面,内心痒痒得很,聚到一起议论纷纷。
“他们说了这么多,到底是在说什么事啊,我怎么听不懂?”
“是姜员外小妾暴毙那事吧。”
“哎唷,可别提了,晦气啊!我以前可是经常去灵治堂买药的,不会也买着假药了吧!”
吴宏伟听得他们议论,对着王掌柜愤愤道:“听见了吗,这就是你一手造成的结果!”
王掌柜埋着头,道:“老吴,对不住……”
吴宏伟气急反笑:“对不住!哈哈!对不住,这是你一句对不住,就能解决的事情吗?”
王掌柜激动道:“歉我已经道了,你还想怎样?!”
吴宏伟扯住他的丰满的手臂,捏得一手油脂,怒道:“当初为了解决这不白之冤,你知道我求了多少人,挨了多少骂吗?他们说我是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药贩子,说我没有良心,败坏了师父百年来苦苦经营的名声!而你,这个杀人犯,却躲在一边,安然无恙,甚至吃香的喝辣的。王辉,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王掌柜道:“我、我……!”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补充道:“做过那件事情后我就后悔了!你还记得摆在你店铺面前的十块灵石吗,那就是我暗自补偿你的!”
吴宏伟冷笑一声:“你的良心,也就值十块灵石。”
而一旁的客人听了这话,把事情理得七七八八,一个老顾客听不下去了,走上去对着王掌柜就是一巴掌,声音响亮。
王掌柜捂着脸,呆呆地看着这人,他俩昨天还一起喝了酒。
老顾客道:“王辉,我一直来同九堂买药,是因为我当年穷困潦倒、病入膏肓时,你不害怕我还不起债,先用自己的工钱给我垫了药费。当年,你还只是个扫地的杂役,我觉得这家店连杂役都如此心善,店里的药材肯定也是用心挑选,不会有劣品。可如今,你却告诉我,你为了压垮灵治堂,派人给他们送假药,还害死了一位年轻的姑娘?!”
王掌柜想要解释,却又说不出话来。
老顾客道:“都说医者仁心,药者佛心,我看你哪里是佛,分明是那吃肉的鹰!”
王掌柜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好像看不见人,就可以逃避那些指责。
可是,那些话语仍旧毫不留情地钻进他的耳朵。
“天哪,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还开药铺……”
“他做这种事情,就不怕遭天谴吗?我要是那位姑娘,死不瞑目,肯定晚上过来找他——”
“哎呀,叫你别说这种话,死者为大!总之,这种人,不配开药铺,灵草的灵气都被他污染了!”
……
王掌柜牙齿开始上下打架,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上下剧烈起伏,又一句评论传入耳帘时,他爆发道:“够了!!!”
同九堂内,安静无声。
他吼完了这句话,整个人都漏了气,虚弱道:“我错了。我道歉。我是杀人犯。我不配开药铺。行了吧?你们满意了吧?”
吴宏伟皱眉道:“王辉,这种时候了,你和谁置气呢?!这样阴阳怪气地说话,又有什么用?”
王掌柜哈哈笑了两声,歇斯底里道:“师弟,你不懂吧?也是,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懂呢?”
吴宏伟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说什么?”王掌柜指了指自己,仰头望向同九堂的天花板,转着身子,就像一条遇见风浪的船。他道:“你懂得从小被人看不起的痛苦吗?你懂我辛辛苦苦打拼上掌柜的位子,却被人暗地里编排,说我是贿赂了那些狗屁修士,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吗?你不懂!师弟,你天资聪慧,在师傅那里求学时,我就处处比不过你!你吃肉,我吃糟糠,你睡床,我睡草席,你被夸奖,我挨打!他妈的到了同九堂,我终于可以摆脱你的影子,结果入职第一天,你猜当时的掌柜说什么?!‘为什么来我这儿的不是那个姓吴的’!哈哈哈!”
他狂笑起来,笑得腹部传来绞痛,他弯下腰,道:“你比我聪明又怎样,还不是连饭都吃不起!我告诉你,吴宏伟,我就是恨你,故意给你使绊子!我每个月最高兴的事情,是拿到工钱吗?不!是看你算账,看你这个月,又亏了多少钱!”
吴宏伟气得脸红脖子粗,但听到最后,怒气却是被一股怜悯取代。
王掌柜见他眼神,喘着气儿,像是醉汉一般怒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我不允许你用这种眼神来看我!我生活美满,事业有成,不是你这种穷鬼能够仰望的!”
吴宏伟叹了一口气,道:“王辉……你还没发现吗?”
王掌柜道:“发现?”
吴宏伟道:“你自以为攀上同九堂这枚高枝,就可以甩下我,走得远远的。可到了现在,你做什么事情,都还要与我比较,这样,和当年求师学习时有什么区别呢?无论你再怎么欺骗自己,你心里也清楚,‘我’,永远是你的噩梦。”
王掌柜吼道:“少在那里自以为是!你不配评价我!我比你厉害,我比你成功,我——”
将王掌柜的怒吼抛在耳后,吴宏伟对着喻景宁道:“我和他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恩恩怨怨,一桩一桩理起来太过麻烦。还请仙师对此事做出定夺吧。”
喻景宁被吵得耳朵疼,还是保持风度道:“在下知道了。”
他问商悦棠:“掌门,天下宫可有门规?”
商悦棠面不改色:“景宁,先不提这些框框条条的死规矩,按自己判断的来。”
心中却想,我当弟子时都没看过门规,当了掌门后更是随心所欲,哪里知道这些。
喻景宁思考了一会儿,沉声道:“同九堂掌柜王辉,经营同九堂多年,业绩有目共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