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郎(232)
几人三言两语议定,吃过了饭,就问准了寒露,得来一个“好”字,青竹与王默连夜收拾了一应行李,第二天一大早,打发了人去李淳的北泽园,拿了主母杨氏的手信与帖子,套了车,便往城外去。一个多时辰,便进了隐隐青山之中,一座白墙黑瓦,格外有山野意趣的两进宅院里。一下了车,镜郎便迫不及待,拖着寒露,去后院的温泉池中洗浴。
晚睡晚起的神仙日子过了几天,每日跑几个时辰的马,又是去溪边池塘边垂钓,又是去附近佃户家的果园里看花儿摘果子,或是由寒露领着,带他辨认些常见草药,晚上两人泡过温泉,往往一屋睡了,也不在意第三天青竹被叫回城里帮忙。寒露为他讲些故事,又变着法儿地为他进补,吃最新鲜的山珍野味,养得镜郎脸色红润,脸儿都圆了起来。
又过了两日,李淳之妻杨氏,带着连同那个孕妇在内三五个妾侍,一干仆妇,也来了山中休养,就住在相隔半里多路的另一处别业里,口称主人不在,不好上门问候,三五不时地派管家送了时鲜果品野味来,镜郎吃得开心,自然要记挂她的好,偶尔在路上骑马遇见了几个妇人的车轿,也要站住脚,客气地问候几声,回去后不免同寒露咬耳朵:“李淳这妻子,生得也不多么出挑——那个孕妇却实在美貌,待她也够亲昵尊重的了,杨氏不显山不露水的,也真是会做人。”
寒露眼睛微微一转,轻轻笑了笑:“她自然是会做人的,无论李淳回不回来,都立于不败之地。”
镜郎顿时来了精神:“怎么,她还能想法子让李淳不回来?”
“自然能想办法添油加醋,她啊,只怕是有这样手腕心计的。”
说了这一句,寒露也只是笑,不说话,任凭镜郎扭股儿糖似的磨着他撒娇撒痴,如何缠磨,也是一派岿然不动,镜郎也就把此话揭过不提,又过了两三日,镜郎又嫌山间无聊,闹着要回去,寒露劝不动他,只能依从,不多时,就又动身南下,一行数人,往静江府去。虽是天气暑热,除了青竹与王默仔细奉承服侍,又有陈之宁与林纾的官帖开路,再有寒露随时诊脉开药,倒也没晕船,未吃苦头,颇为顺利地进了粤西境内,换了另一片阔朗山水。
林纾与青竹两人先行一步,入城安排,陈之宁与镜郎在船上多歇了一夜,才慢慢悠悠地进城来。
却是才进了静江府坊内深巷,一应摆设都没安顿好,恰好望见门外一个风尘仆仆的旅人,再一细看,认出来人,有些讶异,也不免惊喜。
“——表哥?他怎么在这儿?他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镜郎运足目力,将贺铭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眉头便皱了起来:“……他手臂上怎么缠着黑纱,是为谁戴的孝?”
陈之宁未及阻止,镜郎已催马上前,几息到了贺铭身侧。
贺铭才递出了帖子,正等着通传,满脸的疲惫,仰头一见是他,扯出个笑来:“娇娇……”
镜郎从马背上弯下腰去,一把扯住他臂上的黑纱,声音不自觉有些颤:“……这是什么?”
贺铭诧异地望他一眼,有些犹豫,张了张口,正要说话,身后陈之宁匆匆奔来,喝止道:“七殿下!”贺铭一时住了口,几人一时无言,面面相觑,却是守门的老苍头掸了掸手中的帖子,有意卖弄他的官话,笑道:“这位爷是国姓啊,是不是和先帝沾了亲?民间三日除服,就连咱们这儿都得了消息,满城守了孝,禁了曲乐歌舞,您这都多少日子了,还没除下黑纱呢?”
“……先帝,什么先帝?谁是先帝?”
镜郎要问,却又问不出口,一时天旋地转,沙哑地问了一句,眼前就是一黑,直直从马上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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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一百三十一
屋内灯火昏暗,未拆的箱笼包袱堆了满地,也无人有心去收拾,卧房也不过匆匆铺了铺盖,摆了灯烛,放了惯用的茶具,此外一片空阔,连床帐都不曾放下。一群人都挤在床边,探头探脑,看着寒露为镜郎把脉用针,得来一个点头,都才纷纷松了一口气。
青竹与王默在屋内守着镜郎,只怕他醒来冷了热了,要水要茶,其余三人连带寒露,都撤到了屋外坐着,相对无言,只是喝茶,过了片刻,到底是陈之宁忍不住,开口呛了贺铭一句:“原本一路瞒到了现在,只是没得个准信儿,只要你一句话,就能徐徐告诉他先帝……陛下是假死的,现在倒好……你说怎么办!”
贺铭黑着脸,正要说话,林纾出面缓颊,打断道:“陛下当真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