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尘雪(38)
果然,那日宋观止一出现,江开霁就频频侧过脸看他,宋观止假装不知道,只是在偶然撞见他视线时,会故意停顿片刻,朝他勾起淡淡笑意。
酒杯缓缓在宋观止面前停下,他举起杯,薄唇抿了口杯中酒,脑中已生出诗词。眼波流转间,他恰似不经意间望向江开霁,一边将诗词缓缓道出。
旁人怎么看待他他不知道,他只看见了江开霁眼中浮现出不一样的光彩。
果不其然,在离开别院之前,江开霁喊住了他。
席然知道自己虽跟着随景回到了太子府,但这并不代表他得到了太子的认可。
碰巧临近八月,淮河一带接连下了五日大雨,河水涨到了一个极高的高度,地势低的房屋都被淹了,当地百姓哀声哉道、苦不堪言,累积在皇上桌上的案头也越来越高。
淮水暴涨的问题一日不解决,皇上连着太子的脸色一日都不好看。五皇子那边也在积极寻找良策,焦头烂额,席然每每在府上撞见他时都是行色匆匆。
席然在淮河降雨量不正常时就收到了消息,他联想到前两年的旱情,推测着今年或许会有洪涝,只是也没想到会这般严重。
这几日他收集了前些年淮河对于洪涝的治理措施和相关资料,反复推敲好几遍后,去找了太子。
“请进。”
随景正坐在书桌前,桌上摊开好几本簿子,一眼扫过去全是淮河相关的上书,乱糟糟的,随景的脸色也算不上好看。
桌前还站着一个人,似乎是来汇报情况的,随景挥了挥手让那人走了。
“太子殿下,在下听闻近日淮河一带洪涝严重,反复推敲后得出了一些愚见,望能对殿下有用。”
随景掀了掀眼皮,看了眼站着的席然,淡淡道:“说来听听。”
“席某翻阅了淮河一带曾经治理洪涝的方法,无一不是修筑堤坝,不断加高堤坝的高度,但此法只能解决一时的燃眉之急,一旦大水泛滥、水势过强,修筑的堤坝将会被全部冲垮,譬如这次。”说到这里,席然顿了顿,他看见随景抬起了头,颇为兴趣地等着他的下文。
“此次洪涝来势汹汹,席某结合了淮河一带的地势和流经区域,提出了三点改善举措。一、清理河道泥沙,并提前减少淮河下行泥沙;二、缩窄河道,增加泄洪通道;三、在下游疏浚,疏通、挖深河湖等水域。”
随景直起了身子,眼神逐渐聚焦,直直盯着席然。
“一二两点可以最大化发挥人力物力财力,快速有效地减少洪涝带来的损失;第三点则是提前为未来的洪涝灾害做出防范措施,防患于未然。”
等到席然论述完毕,随景低头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很好。几日了,总算有人为我提出像样的解决措施了。”
他急匆匆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又倒回来对席然说:“你跟我来。”
随景没有带他见当今圣上,而是先带他见了自己麾下的其他几位谋士,在得到一番肯定与赞叹后,随景便匆匆入宫了。
席然看起来没多大影响,丝毫不担心的样子,行事不急不缓,与平日无异。
数日后,涝灾终于逐步减缓,灾后重建也稳步进行着,皇上龙心甚悦,决定开办一场小型宴会。
说是小型,其实也有数十人,除去太子和五皇子外,还有在此次涝灾出力甚多的各位官员。
随景打算带上席然去,他跟席然说出此事时,笑得温文,话语却与表情丝毫不搭边:“真想知道皇弟看见你时脸上的表情。”
席然知道五皇子一直想杀了他,只是现在更没机会得手了,只是他担忧自己曝光在皇上面前是否会不妥。
随景替他解答了担忧,带着几分笃定:“别怕,皇弟不敢多说什么。只要他不说,父皇便不会怀疑。”
席然松了口气,原本宋观止那边也替他伪造了新身份,只要不从源头细细查起,便不会发现问题。
随景话锋一转,扇子头碰上了席然的面纱,“倒是你,这面纱打算带到几时,去宴会也不能摘下?”
席然露出的眉眼精致,眉如远山,眼似桃花,看着人时无端勾魂,哪怕遮住了大半张脸,依旧盖不住美人的风骨。
席然不急不缓地朝后退开小半步,幅度并不让人觉得失礼,一边解释道:“席某曾在数年前逃命之时不甚被大火烧伤,面容丑陋,揭下面纱怕是会令人心生不适。”
随景望向他的目光不曾移开,倒是不知他信了没有,好在最后他收了扇子,不再继续要求他摘下面纱。
翌日傍晚,随景带着席然入宫,已有部分官员先到了,摆着手向太子行礼,太子和他们寒暄几句后,顺带介绍席然给他们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