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郎归(64)
母妃,如此你便能安息了吗?
“吴将军手中尚有戍边十万兵权,只可惜人心不古,世态炎凉,将军已生私心,妄图拥兵自立,于是安排刺客暗杀君王,事情曝光之后,死于御林军剑下。”林清言冷言道,“将军以为如何,倘若不喜欢,还有另一种听起来较光明磊落的死法。”
在林清言一旁的鱼子崖出面,白衣一身儒雅,语气不紧不慢:“在场世家大夫皆可为证,吴将军于刺客手中舍身救陛下,实为忠义英勇,然死于乱箭之下,令我等悲恸万分。”
入宫时搜身,吴盛并未带兵刃,但他横目,战场上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此刻怒目起来,让人心惊胆战:“就凭你们,也敢杀我?”
有些人见吴盛面露凶相,已经经不住往后退去。
林清言的语气渐渐平静:“我尚记得孩时,将军于战场归来,回京复命,沿途的百姓争相跪拜,父皇说,将军是閔朝之矛,可是这矛,有时也不宜过锐。”
“将军一生为国,忠义至极。”林清言抬手,指向林暮舟的所有弓箭拉到满弓,林清言看向吴盛,“吴将军,让我看看,你的忠。”
万箭若雨,锋利无情。
“陛下。”吴盛嘶吼一声,锐箭划破黑夜,刺入血肉,被激起的鲜血四处溅落,暗红色的血液落在地上,洒在墙上,也溅在人心上。
所有人都这样看着,看着吴盛拼命冲过去,将陛下护在身下,那些无情的利箭穿透他的身子,将他活生生穿得千疮百孔,吴盛呕出一口鲜血,有利箭穿透他的身体,也射在身前人的身上,吴盛跪在那人身前,颤巍喊了一声陛下,抬头却是满目的不敢置信,一句话也无力开口,就这样死去了。
他非死于万箭之中,而是死于他的衷心。
那个人,不是林暮舟。
鱼子崖的白衣上,溅了一滴鲜血,显得极为刺目。
“殿下。”鱼子崖唤了林清言一声。
林清言久久看着大殿内,吴盛插满箭的尸首,半晌才转身离去,留下一句话:“吴将军死于刺客之手,将这消息传下去吧。”
林清言走出大殿,他站在殿前,风吹起长袖,寒月高悬,其实他至今觉得恍然,一切都太过顺利,林清惜的死,入宫的夜,轻而易举的安排,丝毫不出任何纰漏的过程。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唯有继续下去。
在内殿里,药味浓重,灯火黯淡,林暮舟侧身眠于榻前,两鬓白发惹人眼,陈义刚得到了消息,便匆匆忙忙来到内室,在林暮舟旁小声唤道:“陛下,陛下。”
林暮舟方惊醒,半晌才清醒过来,他方才怎么就睡着了。
“陛下。”陈义的声音很是悲痛,“吴将军……去了。”
林暮舟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纵然意料之中,却还是缓缓闭目:“是吗?”
他沧桑的声音落地,像是一种叹息。
翌日群臣惊赫,丞相几番要求入宫面圣,都被林清言以圣体抱恙为借口拒绝掉,太子下落不明,或许早已命丧黄泉,吴盛的尸首被送回将军府,赵珍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昨夜还活着的夫君,如今躺在那儿,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首,这一定是她做的一场噩梦,只是这场噩梦没有尽头。
林清言开始代理朝纲,将张氏门生遍插朝野,刘氏一族开始迅速失势,自古人心如此。
作者有话说:
如果还看不懂,没关系,伏笔还没写出来,我可以的(贫瘠的微笑),后面会有大量人物领盒饭,请做好准备,我不可能让吴胖子就那样幸福下去,而阿言,也该放过他了,自从张氏灭族之后,阿言就不再是阿言了,他活得很痛苦。
推一下隔壁文,最近在快穿文里写了一个被神抛弃的傲娇神使和从小就能看到妖怪的少女,不收藏没关系,因为我觉得我这个故事写的真的还不错,想骗大家去看看,哈哈。
第77章 离人台上唱红白
宫中这几日戒备极其森严,阮当归被囚禁在玄衣宫,不得踏出殿门一步。
阮当归坐在秋千上,一院子的枯黄落叶,珠花的状态很不好,整日以泪洗面,她纵然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也知晓是不好的事,鱼子崖参与其中。他方把珠花哄入眠,珠花的眼角还挂着一滴晶莹的眼泪,阮当归让李秋书在旁照应着。
殿外刚开始不断传来声响,尽是来往巡逻,再过了两天,便什么声响也不会传来了。
又过了两日,朝中一些臣将怨声愈大,有的依旧纷纷吵着要入宫面圣,有的接连好几日都抱恙,闭府不出,有的已经接受眼前事实,太子已死,陛下重病,大局已定。
张荣荣没日没夜地陪在赵珍身边,吴世年离京三月,未曾归来。
李玟佑至今还不知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早在宫变之前,李局便因李玟佑与四皇子亲近过甚,而将他关在府中避嫌,眼前出了这样的事,反倒庆幸李玟佑被蒙在鼓里,否则按他的脾性,一定要进宫去见四皇子。
林清言和他的父皇静静对峙着,林暮舟的身体状况每日愈下,清醒的日子并不多,林清言软禁着他的父皇。
林暮舟不肯将他立为太子,林清言却也不急,因为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成王败寇,父皇,是我赢了。”
“纵然父皇不肯承认,但如今站在您面前的,是我,而不是二哥。”
“父皇,可曾后悔过?”
林清言的神色些许癫狂,他越来越不像从前,他一直被困在张氏灭族的悲剧之中,他试图在他的父皇口中讨要一个答案。
但他的父皇永远不会给他那个他想要的答案。
事情的转机来得太突然,就在所有人以为结局已定时,林清惜却出现了,他并没有死,非但没有死,还带着三万大军,围住了皇城,他运筹帷幄,与宫中顾锦里应外合,以包围之势,将林清言逼于宫中。
阮当归得知这个消息时,并未太过吃惊。
阮当归早就知晓的,所有的一切,从很早的时候,林清言那边派人几次暗杀林清惜未果,张氏旧部也在暗地集结,之前有士家子弟向张荣荣提亲,那士家子弟背后是林清言这边的人,其目的也是为了拉拢张剑,只是张剑拒绝,鱼子崖也曾亲自登门拜访,张剑却道:“我们做臣子的,只管效忠陛下。”
“这是臣子的本分。”张剑意有所指。
张剑两边皆不顾,而吴盛早已同太子殿下有所联络,吴盛察觉这天要变了,吴世年恰吵着要去历练,吴盛巴不得让他避人耳目,远离这是非之地,吴世年走时,吴盛将兵符塞给了他。
吴世年不明所以,吴盛虽知前途艰险,却不可避免,他对吴世年喊:“替爹保管些时日。”
吴世年什么都不知晓,这近二十年的娇生惯养,养出个不谙世事的纨绔子弟,却还怀着对未来的无限美好幻想,离开京城的时候,意气风发,就连头都未回,他未曾想此次与他爹别过,竟是死别。
借着吴盛托吴世年手带出的兵符,林清惜同洪彪等人杀回京城。
于吴世年而言,这就像是一场噩梦。
林清惜穿着一身铠甲,面容清冷,脸上却溅着殷红的鲜血,他一步步踏上长长的台阶,林清言就在那台阶的尽头。
两人彼此对视着,命运的最终时刻终于降临。
一树飞鸟惊起,坐在秋千上的阮当归这才被惊醒,缓慢地抬头,有人推门而入,逆着光,阮当归看到来人,面上挂起僵硬的笑:“林佩啊。”
林清惜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
千万无语此刻无声,阮当归看到林清惜袍上暗红色的鲜血,忽然想起,自己曾在林清惜桌上看到的奏折,那份奏折是吴盛写给林清惜的,想来林佩放在那么显眼的位置,是故意给自己看。
阮当归也的确看到了,于是他去寻林清言,只是走到林清言的府邸外,他却犹豫了,倘若此举打草惊蛇呢?他有把握能劝林清言放弃吗?倘若输的人是林清惜呢?
他怎么敢赌得起。
他依身在石狮子旁,任凄凉月光洒满身上,而后他看到了提着一盏孤灯而来的李玟佑。
阮当归没有向李玟佑直面挑明,他只是告诉李玟佑,林佩要离开京城。
他只是希翼,林清言不要铤而走险,以下犯上。
他只是想,回到从前而已。回到那个书堂,春光无限好,林清惜在依窗看书,林清言嘴角带着笑,身边是李玟佑,吴世年在一旁偷吃,他凑过去嬉笑唤着林佩,而李太傅正捏着苍白胡子,手持戒尺从门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