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31)

“当然，我没死，但是也是重伤。我爹当时在我身后捅了我一刀，哭着说对不起我，但是我不死，我弟弟就没了。”

闻故曲笑道：“我倒在竹林里，以为自己活不成了，此时却有一人走过来，救起了我。”

那人就是名震天下的老好人莫辞频。

第19章 意难平

闻故曲的性格很复杂。

他出生被弃，从小只能不断练剑，十五岁后开始执行任务，只能不断杀人，按理说这种人长大后一般会铁石心肠，他偏偏总希望有人爱他。

就像他每次出剑都肃杀邪气，但平日却是爱嬉笑，看上去很活泼的模样。

所以他心软跟着他爹娘回家，被他爹娘给算计了。躺在竹林里要死不死时被莫辞频救了后，他又爱上莫辞频。

莫辞频此人性格温柔善良，对谁都好，对闻故曲尤其好。他行侠仗义这么多年，都是单打独斗，唯独那几年，身边留了个闻故曲。

包括闻故曲在内，都觉得莫辞频对他与他人不同。

莫辞频一直唠叨让他改邪归正，不可以随便出手伤人，他便真的尽量收剑，至少不在他面前杀人，收敛性子，装作是真的开朗。

但是他知道，他本性就是个魔教中人，讨厌了就杀，看不惯就杀，碍事的一律杀杀杀。

譬如他当年伤养好后，背着莫辞频直接把仇家灭门。

他仇家本来也不是什么大门派，家中也不过一双夫妻，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儿子。

之前因为什么结仇闻故曲已经忘了，他为了那个门派杀了五年人，记忆里没有杀过他家本家的人，可能是杀过这家朋友或者亲戚吧，反正闻故曲觉得对方也不算光明磊落，能做出利用亲情暗算这种事情，就不能怪他报复。

况且斩草要除根，谁知道日后有没有他家后人找上门？

这事当初莫辞频不知道，后来等他知道了，就出事了。

而决裂的最开始，是因为一位女子爱上了莫辞频，追着喊着非他不嫁。

姑娘芳二十，莫辞频当时比他大两岁，年纪正好，姑娘算了八字也说合，反正就是自顾自的觉得自己和莫辞频要成亲了。

莫辞频躲了又躲，偏偏那位姑娘门派势大，最后要逼着莫辞频娶那位姑娘，还扬言说如果莫辞频不娶，那姑娘就敢对外说他始乱终弃，让莫辞频的名声一朝毁尽。

莫辞频听完转身就走，和闻故曲离开了那座城。

一路上闻故曲一直沉默，也不开玩笑了也不乐了，就安安静静跟在莫辞频身后，就像是他手中的剑没有归鞘过一般。

莫辞频回头看他：“怎么今天这么安静。”

闻故曲道：“你不喜欢她这样的，那你喜欢哪样的女子？”

莫辞频笑道：“不知道，兴许我不喜欢女子呢？”

闻故曲眼睛亮了亮，终于笑了。

随后莫辞频忽然有急事，和闻故曲分开了两日，就这两日那姑娘又不依不饶找上来，见只有闻故曲在，便阴阳怪气地说：“总跟着莫大哥，你是不是断袖啊？生的虽然不错，但是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也配留在莫大哥身边？等我俩成了亲，我就让你滚出去。”

闻故曲很好脾气笑了笑，他道：“那有点可惜了，别说成亲了，冥婚你都别想。”

说罢一剑刺过去，那姑娘躲闪不急，直接被扎了个对穿。

都是习武之人，那姑娘一时没死，还在地上喘气，闻故曲琢磨着给她个痛快，举起剑又要刺去时，听见一声熟悉的怒喝：“闻故曲！你给我住手！”

闻故曲的手腕被莫辞频紧紧捏住，他看着莫辞频愤怒的脸，心里一阵阵不安。他被莫辞频狠狠扯了一下，踉跄一步，看着莫辞频抱着那姑娘出去找大夫。

闻故曲等到了晚上等到了莫辞频，莫辞频冷冷地看着他：“你背着我无故杀人？”

闻故曲抬头道：“她纠缠你到这种地步，我不可能留她。”

莫辞频怒道：“那是我和她的事情，轮不到你插手！你是我什么人么？要替我杀她？”

闻故曲唇角一抽，想说话，最后还是闭了嘴。

莫辞频疲惫地坐下，问他：“我当初救你的时候，你说你惹上仇家了，他们现在在哪？”

闻故曲很慢很慢地抬起眼睛看着他。

他嘴唇有些抖：“你知道了？”

莫辞频却忽然平静下来，他冷静地说：“他们的亲朋找到我，求我为他们报仇。”

“他们要杀我，我杀回去有什么不对？”

“与你有仇的是那家男人，为何杀了他妻儿？”

闻故曲冷笑道：“留着他家其他人来找我报仇？这不就没杀干净，来找我麻烦了么？”

莫辞频拍桌怒道：“你还不知悔改？我当初救你后将你留在身边，是想着你剑法超群，若能回归正道，是武林大幸，没想到你竟如此狠毒，孺子不可教也！”

闻故曲道：“我改不了，就像你从来都是以德报怨一样，我只会杀人。”

莫辞频缓缓坐下，他漠然道：“我们散了吧。”

闻故曲手指一颤：“你说什么？”

莫辞频道：“你我既然分歧如此之大，就散了吧，天大地大，若日后相遇也不必当做彼此相识，我对你已经失望透顶，从此之后，一别两宽。”

闻故曲怔怔道：“我不答应。”

莫辞频没废话，直接道：“你知道吗？我非常后悔当初救了你，若早知你冥顽不灵滥杀无辜，当初就该让你死在竹林里。”

这句话一说出来，全场寂静，闻故曲看着莫辞频，嗓子动了动，没说出话。

他直接戳到了闻故曲最痛的点。

在竹林被父母二次抛弃，为亲人所伤之际遇见了所爱之人，他总觉得其实老天爷还是眷顾他的。

在绝望的时候遇见能给他希望的人。

而如今他所爱之人却说，宁可他死在那个绝望的时刻。

如此看来莫辞频真的是讨厌极了他。

闻故曲缓缓站起身，游魂一样走向门口，马上要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他忽然开口问：“你喜欢过我吗？”

莫辞频看着前方，没有看他：“我怎么会喜欢男人？”

闻故曲回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走了。

说道这里，闻故曲手里闲着就发痒，将阿雪抱回来，笑嘻嘻接着说：“后来呢，我机缘巧合下得知他受了伤中了毒，我就千里迢迢去给他送解药，他不肯吃，我就说他救我一命，如今我换回来，我俩直接就再无瓜葛了。他才吃了。我离开后觉得飘飘忽忽的，很没意思，所以当有仇家要杀我的时候，我没反抗，结果呢我遇上了教主。”

当初楚听弦还是少主，十九岁年纪，脱去了少年的影子，已经有了如今的青年模样，他救下闻故曲，直截了当告诉他，听烟雨让他培养几个心腹，他看中了他的剑术，想招揽他，如果他不跟着走，他就会一剑杀了闻故曲，因为闻故曲现在一脸半死不活的表情，一看就是活腻了，他可以帮下忙。

闻故曲觉得这个青年有点意思，反正救命之恩也得多少报一报，就跟着走了。

随后他发现，他果然适合当个魔教妖人，在苍舒呆的挺开心的。失恋了就搞一搞事业，心情多少也变好了。

闻故曲道：“直到前不久，我在姑苏别庄出现，当初我仇人的亲朋就在当场的武林人士之中，你和教主离开后他就找上门，被我制住才知道当年他求莫辞频帮他报仇杀我，按照莫辞频一贯性格，肯定会帮，但是那次他拒绝了。”

柳溪桥微微挑眉：“莫辞频居然还会徇私？”

闻故曲道：“不仅如此，他还给了那人许多金银，反过来求他不要再寻仇，若要寻仇，杀他抵命也好。”

柳溪桥叹道：“这怕是莫大侠唯一一次不分善恶护着人了。”

闻故曲垂下眸子，看怀里的白猫：“那人也跟着我几次，想伺机寻仇，但是都被莫辞频拦下，还是那套说法，要杀杀他，他愿意抵命。然后赠金银秘籍，灵丹妙药。那人发现就算没有莫辞频，他也根本杀不了我，便收了手。”

闻故曲道：“若是你们正道人士，怕是要骂他罔顾人命，虚伪至极，但我一个魔教中人，只觉得他为我破例护着我，我十分开心。只是我不懂，他既然对我也有情谊，为何当初要放狠话逼我走？为什么不愿意和我长相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