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30)
莫辞频听到那句要不要同他在一起心底一紧,继而苦涩道:“柳少侠为人潇洒,是我不能及的。”
“莫大侠并非在意虚名之人。”柳溪桥善解人意道,“你与闻故曲之事我虽不清楚,但能猜到一二,此事你不愿提,溪桥怎敢追问,惹你难过?不如说说莫大侠之前所说,要告诉归雁楼的事情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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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故曲怔怔道:“若是他对我无情,此事我虽惦记着心绪难平,但日子长了也就那么算了,苦苦纠缠实在难看,但如今看来,他分明是在意我的,那为何两情相悦的二人定要分离?”
楚听弦冷酷无情地说:“莫辞频对谁都好,你确定他因为喜欢你才放过你,而不是因为单纯心软?”
闻故曲:“……”
楚听弦道:“你自己坐在这空想得挺来劲的,你确定莫辞频当初的想法了吗?”
闻故曲虚弱道:“老大,你再打击我,苍舒教就没有第一剑客了。”
楚听弦完全不顾属下的威胁,继续道:“况且就算两情相悦,也未必能在一起,读过孔雀东南飞,知道陆游唐婉吧?”
闻故曲抬手灌了自己一壶酒,试图逃离教主的洗脑。
楚听弦冷冰冰地说:“两个人对生死善恶的看法完全相反,又谁都不愿意改变妥协,如今已经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了。”
闻故曲沉默了。
楚听弦把他手里捏着的酒壶抢过来,最后淡淡说道:“魔教中人,遇见这种事情通常有三种办法解决。”
闻故曲抬起眼睛。
“一,把人抢回来关在家里。二,拼死厮杀,死了一个或者一起死了就一了百了。三,相忘江湖。”楚听弦道,“自己选吧,没有第四条路。”
说罢教主起身,扔下银子:“你总得做出选择,我去接溪桥,你自己喝吧。”
闻故曲将脸贴在桌子上,轻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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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阵子在中原,救过一个人,那人临死前,对我说他和身边亲朋反目,师门上下拔刀相向,无所不用其极得来这一坛残花酒,却没命享用,他求我将此酒饮下,替他向杀他的师兄报仇。”莫辞频摇头道,“我觉得太过荒唐,他们因贪欲抢夺残花酒,因此而死,死前居然还要为这东西厮杀。我便想将这酒送与武林盟,叫他们保管,但是柳少侠也应知道,武林盟那群人……实着都是欺名盗世之辈,故而我想将此酒送往归雁楼。”
柳少侠有点尴尬,毕竟这事是他师兄和他心上人联手搞出来的,他摇了摇扇子道:“倒也并无不可,只是你现下很是危险,有人知道你有残花酒,必然蜂拥而上。这几日你且同我一同行动,我会传信二师兄,让他派人来接。”
柳溪桥说罢,想起他当初问过楚听弦:虽说沈岩钊要借此事清除武林败类,也有归雁楼和苍舒一起监视拥有残花酒的人,时时注意不让他们牵连无辜,但是如何能保证,拿到残花酒的都是些沽名钓誉或心狠手辣之辈?
当时楚听弦就说:因为只有那些心狠手辣之人能拿到残花酒,若是不是他们夺得残花酒,归雁楼和苍舒教就会出手,悄无声息把残花酒夺走,送到那些沈岩钊查证清楚的道貌岸然之辈附近,以保证不误杀好人。
所以说是给归雁楼,到时候这残花酒估计也会转手到武林盟手里。
毕竟武林盟都可以称得上是伪君子盟了,这么多年暗地挑拨各大门派关系,以从中牟利。将武林盟的秘籍宝器卖予魔教,诸如此类的丑事不计其数,奈何武林盟虽然式微,但牵扯复杂,沈岩钊一时动不了,此次残花酒之事,其实大半是针对武林盟的。
柳溪桥垂下眸子,思忖要不要让楚听弦联系下大师兄,干脆交给他处理。
莫辞频见柳溪桥看着他,便道:“柳少侠,可有难处?”
柳溪桥不动声色地说道:“并没有什么难处,只是有一事在思考如何和同你说。”
莫辞频问道:“何事?柳少侠但说无妨。”
柳溪桥道:“此事牵连颇多,我倒是可以帮忙处理,但是听弦——就是你之前所问之人,他必定是要陪在我身边的,闻故曲与他相熟,自然也会跟着,届时还请莫大侠忍耐些。”
莫辞频端坐在他对面,听闻此言面色一暗,沉默下去,许久之后蓦然开口道:“柳少侠,若是我与一人,万般想法皆是相左,偏无一人能做出改变,那我与他分道扬镳,是我错了么?”
柳溪桥敛去笑意道:“你没有错。”
莫辞频道:“我与闻故曲确实有些纠葛,此事我不便细说,但他太过做事狠厉,我虽心有怜惜,却终究无法与之同道。”
柳溪桥道:“这等事情,只能说有缘无分。只不过他如今又来寻你,怕是有些话要说,不如说开了,总比这样苦苦压抑要好。”
柳溪桥正说着话,后面忽然伸出一只手,按在他放在桌子上的竹扇上,楚听弦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回家了。”
柳溪桥从善如流站起身:“莫大侠住在何处?如今怀璧其罪,你可要小心。”
楚听弦冷冰冰道:“放心,闻故曲会暗中跟着他,他比谁都安全。”
说罢拉着柳溪桥就走,柳溪桥只得道:“我明日去见你。”
莫辞频枯坐原地,心里有些难过,还有些沉闷。
他低下头,看见自己手腕上,缠着一条金色的细链,被袖子挡着,并不真切。
他小心地摘下那条链子,仔细收好。
那是闻故曲当年送他的,他一直带着,如今闻故曲又来找他,需得摘下来,做出一番狠心模样,让他死心。
只有这样,才能相安无事。
柳溪桥很喜欢和楚听弦拉着手,虽然腻歪,但是他真的非常喜欢。他们这么拉着手,广袖遮掩着从手指传递的情愫,抬头是灯影繁花,软红千丈里,多少烦心事都可以抛诸脑后,只这么一心一意并肩而行。
“我平时得追着残花酒跑,这次想休息几天,它又来找我了。”柳溪桥笑道。
楚听弦道:“明天我去联络云实,找到你师兄,让他去烦。”
柳溪桥道:“好啊,那我便能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他二人行至一处灯光晦暗的墙下,旁边有颗有年头的垂柳,此处幽静,柳溪桥拉住楚听弦,轻轻吻过去。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此间天上星辰,地上草木,共可佐证。
第二天楚听弦出了门,柳溪桥在书房拿着本书,正看着忽然抬头道:“进来吧。”
闻故曲从窗子翻进屋,笑嘻嘻道:“柳公子。”
柳溪桥笑道:“闻公子,请坐。”
闻故曲看见阿雪在地上伸懒腰,伸手抱过来:“我哪称得起公子,你叫我名字就好。”
柳溪桥道:“那么闻兄来慕府,是有什么要紧事?听弦方才出去了,你若寻他,怕是要等一会。”
闻故曲摆摆手:“我不是来找教主的,我是见柳公子莫名其妙卷入这事情里,特来解惑的。”
柳溪桥微笑道:“给我讲故事,然后让我帮你在莫大侠面前说好话?”
闻故曲噎了下:“倒也不必如此直白。”
柳溪桥道:“我对莫大侠说什么,取决于你要说什么。”
闻故曲也笑了,又是那一贯爽朗的笑意:“我呢,破军入命,算命的说我刑克六亲,鳏寡孤独的杀戮命,我爹娘就把我扔了。”
他漫不经心摸了摸猫:“一个杀手门派见我是个练武的苗子,收养了我,教我习武,让我替他们卖命。这点和教主有点像,但我不如他命好,没有好师父。反正我二十岁之前杀人无数,性格也养成了,我喜欢用剑说话,谁惹我,谁就得死。”
“然后我爹娘在我二十那年忽然来找我,痛哭流涕求我原谅他们。我当时也是年轻,从小在门派里总挨打,长大了就得为了门派玩命,其实也是有点缺爱,就傻子一样和他们回去,说实话,还真过了一个月的好日子。”
阿雪喵了一声,想下地,但是没有用力,只是轻轻挣开闻故曲的手,闻故曲笑了一声:“这猫真乖。”
继而拿起柳溪桥刚给他倒的茶喝了一口:“结果得知是我的一个仇家绑架我弟弟,逼我爹娘把我骗回来,给我下毒,要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