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32)
柳溪桥道:“这个答案,昨天莫辞频和我说了。”
闻故曲凝视着他,柳溪桥道:“因为他知道,你们二人对生死善恶的理解相差甚远,甚至是相反,而且你们不会为了对方而改变,那长此以往必然会起冲突,就算这次化解了,还有下次,你们这一生都不得安稳,甚至以后还可能刀剑相向。所以他确实对你有情,但也清醒明白,你们是不可能同路。若单纯这么说出来,你定然不会同意,也不会走,所以他必须狠下心说些难听的话逼你走,如此才能相忘江湖,各有一番天地。”
“可我还是认为,有情人应当厮守。”闻故曲起身道,“何况这种理由,我实着心绪难平,我们本就两情相悦,就因为彼此立场一黑一白,就必须相离相悖?”
柳溪桥避而不答:“闻兄,我方才读前人诗词,字字句句,最动人处皆是写意难平。”
楚听弦的声音忽然传来:“这些话,你直接对莫辞频说,不必找外援。”
两人齐齐看向门口,只见楚听弦靠在门上:“不过莫辞频对你有情和他要与你相忘江湖天各一方并不冲突。”
闻故曲道:“那我现在就去问他。”说罢就要往外走,楚听弦伸手一栏:“问完了呢,就能死心了?”
柳溪桥忽然开口:“问完会不会死心不清楚,但是不问清楚他肯定不会死心。”
楚听弦收回手,对柳溪桥道:“那就一起去吧,把残花酒直接取出来放在你我手里,你大师兄正在往这边赶,大约两天到,正好你们还能见一面。”
第20章 回礼
楚听弦三人进了莫辞频的房间时,莫辞频正皱着眉想什么事情,看见闻故曲那瞬间,柳溪桥明显看见他动作一僵,随即状作无意低下头:“柳少侠来了。”
柳溪桥坐下:“上次忘了介绍,这位是楚听弦。”
莫辞频抱拳道:“楚少侠。”
楚听弦随意一抬手,算是见过礼:“莫大侠无需叫我什么少侠,楚某实在担待不起。”
闻故曲和柳溪桥同时咳了一声,柳溪桥道:“叫他名字就好。”
莫辞频想起他和闻故曲交好,想来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这少侠听上去确实有点像打脸,忙改口道:“楚公子。”
楚听弦看了莫辞频一眼,只觉得这性格比柳溪桥还好。柳溪桥有事没事还怼人几句,眼前这人则是至始至终都好像散发这什么莫名其妙的光辉。
那光辉晃得人眼睛疼,楚听弦只想快点把事情说完带着柳溪桥赶紧离开,陪他回长安按照原计划继续风花雪月的,偏偏出这档子事情,想想都觉得郁结于心。
楚听弦道:“请莫大侠将残花酒交给闻故曲。”
柳溪桥解释道:“我已告知大师兄,只是他人现在不在附近,须有人护送残花酒去归雁楼,本是想我和听弦一同,但闻兄自告奋勇,他剑术卓越,武艺超群,又是苍舒教第一剑客名声在外,所以由他去送倒也合适。”
莫辞频迟疑片刻,看了一眼闻故曲,低声对柳溪桥问道:“就他一人是否不太安全稳妥?”
闻故曲在一旁懒洋洋笑道:“你直接问我不就得了么?”
莫辞频终于正视他:“那你说。”
闻故曲大刀金马坐在椅子上,腿上横着他的剑:“我带着苍舒内阁护送残花酒,安全得很。”
莫辞频看回柳溪桥:“若是苍舒教众去送酒,归雁楼愿意收?”
柳溪桥摇开扇子,笑眯眯道:“魔教向善,归雁楼岂能阻止呢?但请莫大侠放心,你先便将酒交给闻兄,归雁楼在长安附近的门人已在赶来的路上,想来明晚,两方就能汇合。”
莫辞频还有些疑虑,但终究还是拿出残花酒,递给闻故曲。
闻故曲接酒的时候,趁机往莫辞频手腕上看了一眼,没看见当初自己送到金链子,心里有点失落,面上倒不显,笑嘻嘻走了,竟也未多纠缠。
柳溪桥又与莫辞频说了几句闲话,便同楚听弦辞别了。两个人商量了下,打算去长安东市的茶楼喝茶。
夏风虽炽热,但这茶楼内倒是清爽,原因有二,第一是当时是请堪舆大师和最好的匠人设计过,冬暖夏凉,十分舒适。第二是因为这里贵,人不算很多。
他们二人上了二楼坐下,说书人正说道:“那公子直觉其意难平,故而长叹道:‘我待一人归,归人却非君’。”
正好琴声起,和着说书人的话,缠缠绵绵,真好不缱绻。
楚听弦嫌弃道:“怎么和闻故曲一个样子。”
柳溪桥笑着给两人倒上茶:“世人若总是求不得,便难免生出些意难平来,谁又不曾因所求不得,或所得不全而心生感叹?”
楚听弦品了口茶:“黄山毛峰?”
“我看你听那说书人讲故事,便自己先点了。”柳溪桥道,“这夏天喝绿茶最是解暑,但不知你喜欢不喜毛峰。”
“我只不爱喝红茶。”楚听弦道。“其余的都可以。”
柳溪桥笑道:“说回闻兄,这次我想若是能彻底了结,或许他以后便不会多想了。”
“未必。”楚听弦漠然道,“当初他以为莫辞频厌恶他,他还念念不忘许多年,每次和候如海喝多了就勾肩搭背对着哭嚎。候如海被萧郎拽去醒酒,他就对着我哭哭啼啼,非常恶心。”
柳溪桥琢磨了下那个场景,一个冷漠的教主面无表情看着两个活宝抱头大哭,一个稳重的左护法在旁边焦头烂额地挨个劝。可能旁边还会有其他苍舒教众煽风点火。
真是群魔乱舞。
他忍不住笑出声:“真是辛苦了,我的楚教主。”
薄暮晚霞夕照,一行人纵马行在长安郊外一处山下。
闻故曲哼着曲,怀里抱着残花酒,他的部下百无聊赖道:“阁主哼什么呢?”
闻故曲掌管苍舒内阁,是楚听弦的私兵,他平时总是乐呵呵的,故而部下也不怕他:“听着调子像是情歌,想情人了?”
其他人一起哄笑,闻故曲悠哉悠哉道:“是我那天听青楼姑娘唱的小曲,词还不错,你们听我唱啊。”
他清清嗓子唱到:“君如妾身——呸,我不能这么唱,我改改啊。”
他重新开口:“君如我月下影,偶藏青石间,时时长随行。”
一群内阁杀手纷纷鼓掌:“好,阁主这调子,哪天金盆洗手,卖唱也饿不死。”
闻故曲正要骂他们,却忽然静下来。
那群苍舒精英虽慢他一步,却也觉出不对。他们瞬间收起笑容,面色齐齐变得凝重,连马也通人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闻故曲皱起眉,低声道:“你们两个,跟我去那边,剩下的原地待命,若有敌人,就地格杀。”
那被留下的众人等了许久,无论是敌人还是闻故曲都没等回来。众人发觉不对,一路追去,在翠微山下,失去了闻故曲等人的踪迹。
他们只能回禀楚听弦。柳溪桥和楚听弦听说这个消息对视一眼,柳溪桥道:“先把莫辞频找来,听弦,你留一些人在长安等大师兄,对方不知深浅,总得留后手。到时候万一真的都栽到陷阱里,还有人能救我们。”
楚听弦将现下在附近的苍舒教众全都召集,一部分留在长安城,一部分去翠微山打探。柳溪桥匆匆忙忙将莫辞频带来,莫辞频颇有些坐立不安的模样,但总体还算冷静,三人商议了一番,决定一起去翠微山看一看。
此时已是深夜,三人快马加鞭赶到翠微山下,先来打探的人上前禀道:“上面有一山洞,内有机关,除此之外并未其他可藏身之处。”
楚听弦点点头,带了几个内阁精英,其他人埋伏在山下,等待接应,若是有陌生人出现,先擒住拷问。
吩咐完毕三人便带着部下一起进了山洞。
那洞中机关遍布,所用甚杂,幸好他三人到底不是常人,虽然惊险万分,到也勉强应付,只是折损了两名苍舒教众,行至山洞一半,莫辞频忽然上前一步,捡起一样东西:“这是故曲身上带的。”
柳溪桥道:“看来方向没错,只是机关越发诡异,还要小心行事。”
话音未落,忽听见一声巨响,不知何处的机关倏然启动,地面四裂,柳溪桥一皱眉,抬手就去拉楚听弦,刚伸出手,就被楚听弦先一步握住。楚听弦一用力,将柳溪桥拉倒自己身边,这时莫辞频低喝一声,运起轻功,落在他们对面,而苍舒众人则被格在另一方,三方身后各有一条隧道,众人刚站定,便有无数利箭射出,莫辞频大喊道:“分头行动,先躲开这波箭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