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未央(9)

斜晖脉脉水悠悠,春日从正中落向席面,秦淮河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正当宋瑜开始反思自己无意义的行为、想转身离开之时,木门在身后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宋瑜回头,像是偶然路过般看着门口的贺清和沉香,挑眉道:“呦,子梧公子好雅兴,□□就在这茶楼后门徘徊……”

“哟——这不是世子嘛。”还没等宋瑜反悔自己的语气,主路之上突然传来一声娇媚的呼唤,“世子殿下怎么在这儿,可是来看我的?”

怡红院的头牌白琼姑娘扭动着腰肢走到宋瑜身边,柔弱无骨般靠在了他身上,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脖颈柔媚道:“世子可是有日子没来瞧人家了,人家可想世子了呢……”

沐梨一看情形不对,上前一步拉开白琼道:“白琼,别黏着世子——”

贺清眉头微蹙,似是对眼前突然上演的争风吃醋实在提不起兴趣。他抬眼淡淡扫过沐梨和白琼,又落回宋瑜身上道:“比不得世子有佳人相伴,还有美人惦记着……”

“我……”宋瑜语塞。

“吱呀——”后门再一次被打开。思南提着两包茶叶从门里走出,见到门口站了这么多人,惊奇道:“公子,这是发生了何事?”

贺清仍旧语气清冷:“无事,我们走,不打扰世子与姑娘们讲话……”说着头也不回朝主路走去……

“世子——你看她——”白琼看贺清走远,朝前两步又贴到了宋瑜身上,想撒娇卖个好。

宋瑜未发一言,只转过头冷冷瞥了她一眼。白琼顿住,想松开手又动弹不得,似乎有凉气从脊椎开始蔓延至全身、如坠冰窟。

沐梨朝宋瑜道:“世子,可要向贺公子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宋瑜像是自嘲般笑了笑,转身朝梨香院走去。

“公子,这宋世子怎的如此风流,如此白日宣淫的做派,真是有辱门风……”马车之上,思南一边驱车一边朝贺清抱怨。

白琼身姿柔软紧贴着宋瑜的画面出现在眼前,贺清压抑住心头隐隐冒出的不舒服感,淡淡朝思南道:“或许身不由已……”

十里秦淮金粉地(6)

城南,大理寺。郑少卿看着眼前的提审记录,眉头皱成了一团。仵作的验尸报告证实了方妈妈的供词,韩维并非溺水,而是因服用合欢散过量,行房时过度兴奋而死,但颈后却有两个不知由来的细小针孔。

若是合欢散确实是韩维暴毙缘由,但郑少卿既不知合欢散为何物,也不知韩维从何处获得合欢散,更不知当日为何会服用过量。据方妈妈的供词,韩维时常会服用合欢散助兴,并非一时兴起。若如此,为何当日会突然过量服用?据称合欢散奇货可居,仅在少数王公贵族中流传,韩维即便有门路,凭借他父亲户部侍郎的年金,如何能够一掷千金挥金如土?

主簿大人收起纸笔,凝神思索:“少卿大人,是否要再搜查一遍芳菲苑,或许能找到其他线索?”

“只好如此了。”说罢郑少卿收起证词,起身要走。

“大人—”录事小甲气喘嘘嘘跑进内殿,“大人,不好了,秦淮河走水了!”

“走水了找京兆尹,就在水边,如此着急忙慌作甚?”郑少卿抬头看他一眼,手中动作不停。

小甲道:“是芳菲苑,芳菲苑全没了!”

“什么?”郑少卿忽觉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颓然坐在椅子上。

“大人大人,不好了!”录事小乙快步跑了进来。郑少卿捂住心口:“说!”

“京城郊外码头有一艘盐船翻了!”

郑少卿咬牙切齿:“盐船翻了找大理寺作甚?”

小乙道:“那船里的货全掉水里了,里头的盐全化了,漕帮的兄弟帮忙把箱子拉起来一看,嘿——大人你猜怎么着?居然有两箱货没化!兄弟们打开箱子一看,嘿——里头居然全是古董宝物!”

郑少卿双目圆睁,拍案而起:“所以呢?与大理寺何干?”

小乙似毫不在意郑少卿的神色,继续眉飞色舞道:“那漕帮的船老大一看货对不上,觉得可疑,就留意了起来。大人你猜怎么着?那盐船的收货人,居然是户部的韩大人!”

小乙兴奋的脸上突然显出羞赧的神色,不好意思道,“前两日跟船老大喝酒,喝大发了跟他吹牛说大人您正在办个大案子。”小乙面色一正,“不过多亏小的跟他提起过,他一看那船上是韩大人的货,立马就跑来大理寺找小人了!”

郑少卿咬牙切齿:“快带路!”

金陵城郊,漕运码头,幽暗的仓库内,十个从水中打捞上来的木箱排的整整齐齐。

郑少卿眉头微蹙:“小乙,人呢?”

“大人,小的沈二。”个子不高,满脸横肉的船老大躬身行礼。

“沈二?”郑少卿上下打量着眼前之人,五短身材、面色黝黑,粗布麻服却显得孔武有力,“这是你运的货?跑船多久了?”

沈二道:“回大人,小人跑船已经十年有余。”

郑少卿蹙眉道:“既已十年有余,如何在内河里翻了船?”

沈二道:“回大人,主人家的要求这批货无需进城,只需在清明前运到此处仓库即可。小的怕耽误行期,连夜行船,不想昨日寅时落雨不知,水涨船高。小的怕搁浅不敢靠岸太近,不想竟在这小小内河里翻了船。”

郑少卿转身看向小乙:“此话当真?”

小乙点头:“大人,昨夜确实下了大雨,小人那屋漏水,半宿都没睡着觉,全听外头风吹雨打了。”

郑少卿转向沈二:“沈二,你怎知这是韩大人要的东西?”

沈二恭声道:“不瞒大人,此次的主人家正是淮南盐政高璋大人。主人家的每季度都会找帮里的兄弟运货,说是户部所需精盐,每次皆由韩大人接收。”

郑少卿挑眉:“既然是户部要的盐,为何会是漕帮来运送?”

沈二道:“小人不知,许是官船有诸多管制,私船要便利许多。”

闻言,郑少卿不禁抬头看向那两箱完好无损的古董字画,唐代的瓷、宋代的画,张张件件皆是价值连城。

郑少卿沉声道:“既是船老大,不想着怎样跟主人家赔罪,怎的来找小乙?”

沈二道:“小的不才,虽未度过几日书,却是识数的。验货的伙计说是十箱精盐,如今少了两箱盐却多了两箱宝贝。若是平日里小的定不会多心,只是前两日刚刚听小乙说起韩大人的公子因合欢散死了,而那合欢散,说是千金也难求,小的就想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郑少卿道:“你倒是个机灵的。”郑少卿看着眼前不卑不敢滴水不漏的船老大,转身朝小乙道,“把东西都带回大理寺,请沈大哥到大理寺稍坐,再去请崔御史到我府上一叙。”

小乙满脸堆笑:“是!沈大哥,请吧——”

高门大户,花繁水榭,韩茂跪在案前瑟瑟发抖。座上之人遥望远处楼台烟雨、翠峰如簇,轻抿杯中茶:“韩大人,城郊绿砀山,乔木百丈幽径难寻,夫人千金生活可还便宜?”“大人!”韩茂一下瘫坐在地上,“大人,妇道人家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那芳……芳菲苑已经烧了,什么都没有留下,什么都没有留下啊……”

“韩大人,”站立在侧的年轻公子随手将拟好的认罪折子扔到韩茂脸上,“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如今钦差大人已到淮南,若你自呈案情,承认盐商进献之事皆你一人所为,不仅你夫人千金安然无恙,父亲也能保你不死。”

韩茂满目惶恐、泫然欲泣:“茂万死不辞!”

“明日早朝,督察院会收到你的折子。”座上之人冷冷开口。

韩茂额头触地不敢抬头:“多谢大人!”

看着韩茂退出门外,站立在侧的年轻人迫不及待开口:“爹,你真的要救韩茂?”

座上之人道:“水至清则无鱼。如此能够为你所用之人,留着岂不更好?”

“可就算不死至少也是流放偏远之地,如此废人如何为我们所用?”

座上之人放下手中茶杯,轻捻银须:“漠北,如何?”

*

暮色时分,城西草堂,苜蓿湖上烟波浩渺,孤舟隐匿其中。

船头,思南迎风而立。舱内,贺清和沈二分坐两侧。茶香袅袅,恍若跨过了时间的长河。“公子,真的是你!”沈二神情激动,身体前倾靠近贺清,“香姑娘来找小人的时候,小人还不敢相信,如今方才真的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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