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寒阙(7)
梁旗彩拍拍衣服,揽过了红着眼眶的杜月寒,教育批评道:“你想干什么啊你?做我的宝贝不好吗?非得凑过去让人家作践你。”
见杜月寒不说话,又放柔了语气道:“杜月寒,她们不要你了我要你,从今以后广寒阙就是你的家。”
杜月寒嚅嗫道:“那根本就不一样……广寒阙不是我的家。”
梁旗彩骂骂咧咧道:“好你个不识好歹的小月亮!爷好不容易温柔一回,你就这么不给面子是吧?”
再气也没办法,谁让这月亮是他的心头宝,只能好好哄着,待小月亮良心发现了。
珠儿是因为他才受罚的,杜月寒趁梁旗彩不注意就跑了出去。
他东走西串也没有找到所谓的浣衣房。他不由得怀疑:梁旗彩是不是故意骗我的?说不定他根本就没有放过珠儿!我怎么能轻易相信一个匪寇的话呢?
虽然这样怀疑着,可他还是抱有一丝侥幸:珠儿只是一个小丫鬟,又不会威胁到他,没有必要赶尽杀绝吧?梁旗彩是阙主,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就这样到处乱跑着,他闯进了骑射场。箭矢几乎是擦着头皮飞,马匹掠过,尘土飞扬,杜月寒一身白衣很快就落了一层土。
“哟!这不是弦月大人吗?您也来射箭?”
一个黑衣青年高坐马背,虽然嘴里喊着弦月大人,可眼神里满是轻蔑。
杜月寒并不生气,轻声道:“我找人。”
另一个青年哈哈大笑:“找谁?找阙主的话不应该去他房间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杜月寒的脸红得滴血,不择方向地就想逃跑。
“诶,慢着。”
先前那个黑衣青年勒马挡住了他,一把镶铁弓伸到了他面前:“骑射场有规定,但凡来的都必须射几支给大家伙助兴。”
“这可是阙主立的规矩。”
青年见杜月寒恍若未闻,鼻子里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呵,瞧我,弦月大人跟阙主是什么关系?吹吹枕头风怕是我的小命都不保了吧?”
“你!”
杜月寒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又勉强忍住了。罢了罢了,这些人不过是想看他出丑而已。杜月寒伸手拿过了镶铁弓,重量几乎要把他的手臂扯断了。还好他早些年干过粗活,有点力气,否则肯定拿都拿不起来。
杜月寒接过了羽箭,搭箭的姿势都没对。
没事没事,随随便便射一下就好了,反正我又没学过。
他闭上了一只眼睛,羽箭离弦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握住了杜月寒搭箭的手,猛一抖手腕,硬是在这转瞬即逝的时间里改变了箭矢的角度。
正中靶心。
杜月寒面上一喜,一回头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后的梁旗彩。
梁旗彩没顾一群人的行礼问好,他心情颇为愉悦地问道:“你喜欢射箭?”
杜月寒脱口而出:“骑射乃六艺之一,自是喜欢的。”
梁旗彩点点头,恐怕还是因为家境没有学。无妨,爷统统补给你。
他招手道:“把爷的马牵过来。”
梁旗彩今日着了一身深蓝色的骑射服,宝蓝色抹额横过光洁的额头,他束着英姿飒爽的高马尾,几缕细碎的发丝垂在额前,更显俊朗风流,神采奕奕。
他骑在金络俊马上,一弯腰将白衣飘凌的杜月寒揽了上来,一条手臂紧扣着杜月寒纤细的腰肢。
杜月寒当即俏脸绯红,连着耳垂也粉里透红:“你胡闹什么?这样怎么学啊?”
梁旗彩哈哈大笑:“小月亮你得相信我的技术,教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谁跟你讨论技术了?我说的是你的手!手!这混蛋!
梁旗彩猛一夹马腹,骏马飞驰时,他就这么抱着杜月寒射出了一箭,劲力之大,直接射倒了箭靶。
“好!!!”
“阙主好箭法!!”
“再来一个!!”
梁旗彩笑骂道:“狗东西!把爷当卖艺的了吗?”
男子连忙求饶:“该死该死,属下嘴瓢了。”
梁旗彩笑道:“罢了,今天爷高兴,就给你们展示一下吧。”
一个宫主连忙吩咐道:“快!上连环靶!”
连环靶就是许多箭靶交错放置在一起的摆法,挑战者需要在极短的时间里找到唯一一个箭靶重叠的角度,才能一箭贯心,穿连九个靶子。
梁旗彩不屑道:“来来来,双连环,别小看爷!”
顾名思义,双连环就是十八靶,要求挑战者力能扛鼎,否则箭到中间就卡住了。
“这下能大饱眼福了!”
其他人连连鼓掌叫好。
梁旗彩手把手地教杜月寒射,骏马飞奔之时,他在马上抱着杜月寒一个仰面下腰,头顶几乎贴到了地上,箭鸣贯耳,铁箭破风穿云般飞了出去。
“好!!!”
“阙主神威盖世!!!”
梁旗彩只是一个劲儿地瞅着杜月寒,其期待的不言而喻。
杜月寒受不了这灼热的目光,垂眸小声道:“你很厉害。”
梁旗彩心满意足道:“爷当然厉害了!爷不止会射箭,还会好多好多东西,怎么样?小月亮你要不要学啊?”
杜月寒在一众人的起哄声中快抬不起头了,声如蚊吟道:“回去再说。”
梁旗彩坏笑道:“听小月亮的,回去收学费。”
怎么还要学费的吗?杜月寒拽住了梁旗彩的衣袖,窘迫道:“可是,我没钱啊……”
梁旗彩笑嘻嘻地凑在他耳边,道:“你觉得爷缺那点钱吗?”
听了下文之后,杜月寒羞愤交加:“你!混蛋!流氓!放开我!我不跟你学了!”
第6章 花烛泪
“小月亮,今天有事不能教你射箭了,你且在家好好学琴,我明天就回来了。”
梁旗彩亲了一下杜月寒的脸颊,提了长刀就走。
这,是要下山抢劫了吗?
杜月寒坐立难安。
今天是路星儿的大喜之日,他还是想去看看,亲眼看着心爱的姑娘出嫁,他也就死心了。
广寒令还在他手里。杜月寒候了一会儿,估摸着梁旗彩应该是走远了才换了衣服,戴了斗笠,牵了一匹马出了广寒阙。
他进城之后就牵着马,看到街道上张灯结彩,空中香花四散。果真奢华至极,这样的排场把杜月寒卖了也凑不齐。
他微微叹气,其实,星儿嫁给自己也只能受苦。他一点都不怪她,只怪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况且,自己早已不贞不洁,又岂能委屈星儿。
花轿经过时,他木然地盯着那片火红,直到一群人把他拉开才回过了神。
喜婆将一个喜袋塞到了他手里,笑容满面道:“公子啊,我们新娘子心地好,看你精神恍惚的也不怪罪你了,收着这喜钱,就给娘子说个吉祥话吧!”
斗笠上的轻纱遮着他的脸,他眼眶泛红,嗓音沙哑,轻笑道:“祝姑娘得遇良人,琴瑟和鸣,白首与共。旧年荆钗褪,良宵烛泣泪。星转驭龙回,斗移增堂彩。”
喜婆笑吟吟道:“公子好文采啊,承公子吉言。”
路星儿则如坐针毡,半分嫁入豪门的喜悦也没有了。
当年说好了愿我如星君如月的,今日就变成了星转驭龙回……
她是一个女子,哪有那么大的毅力陪他白手起家?若她青春耗尽,他的目光会始终停留在她身上吗?
娘说的对,她绝不能后悔,跟着杜月寒根本就没有前途可言。风花雪月虽美,但填不饱肚子。
年少的欢喜恰似镜中花,水中月,脆弱得不堪一击。
送亲队伍渐渐远去了。
“听说了吗?龙吸阁居然拿镇阁之宝同心挂做聘娶路家姑娘,真是大手笔啊!”
“就让这小姑娘戴着那宝贝招摇过市?也不怕让人惦记上?”
“那就是龙家的事了,没看见轿夫都是练家子吗?”
听说路星儿可能会遇到危险,杜月寒还是忍不住跟了上去。
看着她平平安安嫁进龙吸阁,我也就放心了。杜月寒这样想着。
“杀人了!杀人了!”
“快跑!土匪下山了!”
“抢亲了!土匪抢新娘子了!”
杜月寒一听急得三魂丢了七魄,逆着人流跑过去时,看到街上都是尸体和鲜血。
他战战兢兢地掀开轿帘时,路星儿正了无生气地躺在里面,胸口插着一把长刀。
“星儿!星儿!”
他抱着路星儿的尸体泪如雨下。
“对不起……哥没有保护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