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寒阙(6)
当然,也没听到梁旗彩的酒后真言。
他一心只想着路星儿。心急如焚的回到家时,他隔着窗看到路星儿正在对镜梳妆,笑靥如花,脸上写满了幸福。
他突然就觉得好累,脚都开始发软了,甚至没有力气站着了。突然好想逃跑,他刚转过了身,就听见姑母说道:“嫁到龙吸阁,你的日子就好过多了,不比跟着你那个穷鬼表哥强多了?”
她嗤笑一声,话语里掩饰不住得意之色:“哼,还算他有自知之明,要是真敢对你纠缠不休,看我不把他啐出门去!”
路星儿娇嗔一声:“好了!娘,杜月寒也算帮过我们家,现在他人都死了,你就别说人家了。”
“哼!怎么不说我养着他这么多年?你喊了十多年的哥哥呢?”
“不说了,不说了,提起那冤孽就来气!星儿啊,去了龙家你可要好好伺候大少爷,争取早日做正房太太,娘也就跟着享福啦!”
他手里还握着那支坠星钗,恍恍惚惚地走在路上,不知该何去何从。
他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那个家,只要家里人都平平安安的,他再苦再难都没关系,可是,有一天,家突然没了,他再也找不到回去的方向了……如果有什么危难,他永远会第一个站出来挡在她们前面,可是他现在突然知道了,她们还会选择把他推出去。站出来和被推出去,两者的差别太大了。
他本该早就死去的,他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为了那颗星辰,他忍辱负重,苟延残喘地活着,到头来,谁都不要他了。
他不知不觉就走上了月波楼,寒月照水,水面波光粼粼,月影倒映其中,美的虚迷破碎。
在这世上,终于是没有牵挂的人了。其实,他真的好痛苦,好难受,连呼吸都是痛的。就这么去了也是好的,但愿这清澈寒冷的秦光河能洗净他一身污秽。
“有人坠河了!”
“快!救人!”
“快!会水的都去!有人跳月波楼了!”
杜月寒冷得发颤,他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冥界。他有些期待,若爹娘还没有投胎转世的话,自己应该可以见到他们吧?
他艰难地撑起眼皮,看到了面色铁青的鬼差。果然是死了,他心满意足之余打算再确认一下:“我,死了吗?”
一说话发现嗓子疼得厉害。怎么死了也会有痛感的吗?小时候听娘说,做了坏事的人死了之后要接受惩罚,加倍奉还的,怪不得了,要是没有痛感有什么意思?
“鬼差”怒骂道:“对!你他奶奶的已经死了!你满意了?高兴了?”
这鬼差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呢?
他连皮带肉抓着胸口的衣服,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哀求道:“我好痛,我这里好痛啊!救救我!”
梁旗彩吓了一跳,连忙抱紧了杜月寒,攥住了他的双手,紧张得声音都在发颤:“小月亮!小月亮你怎么啦?快!来人!”
杜月寒疼得脸色发白,竟是张嘴咬住了梁旗彩的肩膀。梁旗彩轻轻地拍着他羸弱的后背,柔声安抚道:“好了好了,小月亮乖,很快就不疼了昂。别怕,有我在呢。”
医师检查之后,道:“这位公子本来患有心疾,最近又接连遭受刺激,故病情有所加重。”
梁旗彩看着刚被扎了几针,昏睡过去的杜月寒,将医师叫了出来。
他急切地问道:“说,这病该怎么治?”
医师惶恐不安道:“这这这……”
梁旗彩心下一惊,面上勉强维持住了,责骂道:“这什么这!说话!”
医师跪了下来,声音颤了三颤:“阙主大人啊!您别为难小的了,此病乃绝症啊!凡患有此症之人绝活不过20岁!”
“哎呦——”
梁旗彩一脚将人踹了个跟斗,气得肝胆俱裂:“你是活够了吗?竟敢当着我的面咒我家小月亮?没办法就想办法!我养着你是为了听你催命的吗?什么活不过20岁,我要他平平安安,长命百岁你懂吗?滚!”
医师连滚带爬地跑了。
梁旗彩无力地坐了下来,咬着大拇指发呆,恍然间想起了龙吸阁。
龙吸阁收集天下至宝,有没有能救小月亮的东西呢?
他眼睛一亮,立刻叫了暗卫进来。
杜月寒睡着时,嘴里一直在说胡话,星儿两字梁旗彩都听腻了。
“星儿……星儿……为什么……为什么负我……”
睡着了都能哭出来。梁旗彩不耐烦地给他擦了擦眼泪。他抠出了那人一直攥在手里的发钗,看见上面的星星一阵胸闷气短,当即就踩在了脚底下,咯吱咯吱几声碾成了碎片。这才解了气,舒坦了。
第5章 连环射
杜月寒是被女子的哭喊声吵醒的。
“阙主!阙主!奴婢知错了!啊——”
珠儿的声音!
杜月寒鞋也来不及穿就跑了出来,他头昏眼花的差点栽地上。
梁旗彩冷着脸道:“把这贱婢的嘴给爷堵上,一会儿再吵到小月亮了。”
珠儿死到临头越加激愤,一时恶向胆边生,竟是破口大骂道:“姓梁的!你荒淫无度,不知廉耻!囚禁多名少女在先,玷污弦月大人在后,你这狗贼!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梁旗彩不耐烦道:“直接杀了喂狗吧,吵死了。”
“住手!”
杜月寒哑着嗓子喊了一声,他着急忙慌地跑了过去,还差点摔倒。
梁旗彩一眼扫过去,不可置信道:“小月亮!你怎么回事?你连鞋都跑丢了?”
他气哼哼地将人捞在了怀里,呲着牙道:“说,你想干什么啊?”
杜月寒真就说了:“别杀她,都是我自己的主意,跟她没有关系……咳咳咳……你放过她吧,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梁旗彩实在是受不了他这个样子,还杀什么剐什么?小月亮咳两声他都心疼地要死好不好?
于是乎心浮气躁地摆摆手:“拉下去跟浣衣房的脏婆子们放一块吧,烦死爷了!”
杜月寒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睛亮亮的,傻乎乎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不反悔吗?”
梁旗彩还是好气,气自己的小月亮为别人忧心忡忡。他没好气地道:“爷一言九鼎驷马难追,要爷给你立个字据吗?”
杜月寒垂下了眼睑,结结巴巴道:“那,那倒不用了。”
梁旗彩挑起了他的下巴,眯着眼睛,疑道:“小月亮,你刚才是笑了吗?”
杜月寒挣脱束缚,跳到了地上,脸色绯红:“没有……我只是吃惊,你竟然这么好说话。”
梁旗彩这次将人打横抱了起来,边走边道:“那得看是对谁,爷以前特别不好说话。”
杜月寒偏了一下脸,叹气道:“这次,谢谢你救了我。就在刚才,我突然觉得,活着真好。”
梁旗彩心里咯噔一下,心疾二字几乎将他压垮。
看着这个月白风清,纯净美好的人,他唏嘘不已,这命运也太不公道了点。
他在心底承诺道:小月亮,你一定会好好活着的,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他将杜月寒抱着放在了床上之后,蹲在地上握住了他的脚开始揉搓。杜月寒吓得一哆嗦,急忙把脚往回收:“不,不要!”
梁旗彩攥住了他的脚腕,无语道:“爷就是怕你冻着了,而已!”
杜月寒羞红了一张脸,几欲躺下装死。
梁旗彩自幼习武,手上有不少粗茧,磨得杜月寒十分难受,加之他力气又大,杜月寒觉得脚腕都快被捏断了,他忍不住轻声道:“你轻点,我跟你没仇吧?”
手感太好,梁旗彩没注意自己将小月亮的玉足当面团揉了,他鼻子里哼了一声:“这就疼了?光脚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疼的?”
虽是这样说的,可力度明显轻了下来。
杜月寒到处翻了翻,想弯腰看一下床底,没控制好角度,一下子砸到了梁旗彩怀里。
梁旗彩本就是半蹲着的,被他这么一砸直接躺到了地上,杜月寒顺其自然地趴在了他身上。
梁旗彩撞得脑壳生疼,气呼呼道:“你投怀送抱地想干嘛?爷满足你好不好?”
杜月寒眼泪汪汪道:“对不起,我的发钗不见了,我只是想找到它,你有没有见到啊?就是我一直拿在手里的那个。”
梁旗彩睁眼说瞎话道:“没见过。你到底起不起来?再不起来你就永远别想起来了!”
杜月寒连滚带爬地下来了,伸手拉起了梁旗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