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竹马暗恋我(39)
“我知道你酒量浅,就一杯。剩下的我喝,等我醉的不省人事了,侯爷说什么,我都听不到。嗯,骂我也没关系。”季北城把两坛都打开了,一坛倒了一杯递给沈璧,另一坛他捧着就往嘴里灌。
沈璧看得直皱眉,“有你这么喝的吗?”
“大丈夫何拘小节?”
沈璧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寡淡无味,他抬眼看向季北城,“水?”
季北城爽朗一笑,“嗯,水!”
沈璧将酒杯放下,面带不悦,“很有意思?”
“其实我也觉得挺没意思的。”季北城道,“我以为我醉了,侯爷能一吐为快,毕竟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也不利于养伤。”
“我看到了沈秋泓的遗物。”沈璧言简意赅。既像说了,又像什么都没说。
每次一提到沈秋泓,两个人就不知道该如何将话题进行下去。
“你回去吧!”沈璧下了逐客令,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严苛,又补了一句,“别让雨朦找。”
季北城笑笑,“侯爷觉得雨朦怎么样?”
“挺好。”
“嗯,我也觉得她挺好的。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个臭小子?”
沈璧讶然,看向季北城。
“一直没机会跟侯爷说,雨朦姓季,是我叔父的女儿。”
沈璧:“……”你那是没机会么?你是根本就不想说,故意让人误会!
他此刻没有心思去想,季北城为何要故意让人误会?或者说,为何要故意让他误会?
太皇太后寿宴,自然没人敢整幺蛾子,所以这两天过得不能再风平浪静了。
可两天之后,符卓就上奏提议,大意便是既然两位大将军恰好都在京中,不如一起到城外的校场点一回兵,指导指导,顺便也展示一下我们云楚大将军的风姿。奏折很长,通篇都时褒奖之词,让季北城和沈璧一度怀疑是不是有人顶了符卓的名字。
这种百利无一害的事,皇上自然应下。
京城的校场有三处,他们要去的最大的一处,在城外三里左右,当时参与点兵的除了当今圣上,还有符卓,御林军统领,禁卫军统领,车骑将军以及其他几位在京的将军。
点兵过后,符卓还安排了骑射比试。
沈璧手臂有伤,又曾从马上坠下过,季北城不放心他骑马,就提议让他选择射箭。
不知道是伤口还没愈合好,还是天气太冷,然后箭头太过锋利……反正当沈璧搭箭瞄准时,他感觉到虎口处一阵尖锐的疼痛,随即鲜红的血珠沁了出来,如一颗颗色泽鲜红的宝石。
第37章 晕血
沈璧感觉周身的温度瞬间降了下去。他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反应,把手往衣摆上狠狠擦了擦,可残留的血渍依然如火焰般灼伤双眼。他脸上的血色如潮水般渐渐褪去,好像那一刻,他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了,全身上下,发梢,指尖……都被一只叫恐惧的恶魔占领。
最先发现异状的是符卓和杨云。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沈璧拿起那把为他特制的弓箭,就避无可避的会受伤。所以整个点兵的过程中,他们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沈璧,这会儿果然从他脸上看到了不对劲儿。
随后察觉到不对的是季北城。“怎么了?”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看到了沈璧受伤的虎口,那个伤口极小,像是不慎被箭头划伤。但季北城知道,沈璧不会犯这种要命的错。他整个人如猎犬般警觉起来,“箭有问题。”
沈璧点头,他的额上沁满汗珠,只觉得对面的靶子好像一片鲜红的血,在他的眼前无限放大,“我……快站不住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该怎么办才能化解这场危机?
还没等他从惊慌失措中想到办法,符卓已走上武台,“皇上,老臣有话要说!”
蔺容宸点头,“太师想说什么?”
符卓面朝满校场的士兵,扬声道:“皇上,诸位将士,半个月前我曾收到一封密报,你们可能想到密报里说了什么?”他故意买了个关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密报里说我们云楚的第一大将军,最年轻的忠义侯,水军总统帅——沈璧,他怕血!”
面对震惊错愕的数千将士,符卓抛砖引玉道:“你们好好想想,这位沈大将军是不是每此打仗都会用他的红发带蒙着眼?外出总是一身全黑?我本来一直不信,可就在刚才,沈将军取箭伤到了手,你们看看他现在的神态!”
符卓咄咄逼人道:“沈将军,你还能站得住吗?还能拉得开弓吗?还能带着我云楚的热血男儿保家卫国,抗击倭寇吗?”
蔺容宸难以相信会有这种荒唐事,以为符卓在信口雌黄,愤怒道:“符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为了云楚,为了万千将士,这件事必须要有个结果,还请皇上容禀。”符卓抽出一旁护卫的佩剑,用手捏住剑刃,鲜血瞬间沿着剑刃留下,他将血淋淋的手掌对准沈璧,“沈璧,你看这是什么!”
鲜血如万千银针刺入沈璧的眼中,他眼前一黑,倒在了季北城怀里。倒下的那一刻,他听到了轰隆的雷声在头顶炸开,仿佛要把天炸出个窟窿。
他觉得自己这一觉好像睡了几天几夜,梦里漆黑一片,黯淡无光。睁开眼时,季北城正坐在床边发呆。
“什么时辰了?”
“你醒了?”季北城冲他微微一笑,“你只睡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嗯。”沈璧点头。
季北城欲言又止。
“说吧,现在没有什么是我不能承受的了。”沈璧故作轻松道。
“皇上、符卓……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校场等着,等你给一个答案。”
“没有答案。劳烦季将军帮我跑一趟,告诉皇上,符卓说的都是真的。”沈璧破罐子破摔,“他要杀要剐,随便。”
“你就这么不在乎你的命吗?”季北城恨铁不成钢,“如果是沈府满门抄斩呢?如果是你的副将、贴身护卫们全部连坐呢?侯爷,你还会说随便吗?”
沈璧骇然,“这与沈府的其他人有何干系?”
季北城反问,“为何没有关系?万一他们知情不报呢?”
沈璧沉默。
季北城拉起他的手,“侯爷,跟我来。”
营帐的帘子一撩开,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沈璧难道一阵难言的压抑。
季北城道:“侯爷前些天遇刺,有伤在身,刚才晕倒不过是身体虚弱罢了。既然太师怀疑侯爷,那么就让侯爷用行动来为自己辩解!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蔺容宸挥挥手,意思是——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吧!只要能让这件事有转圜的余地,毕竟他比谁都不想失去沈璧这员大将。
刚才见沈璧晕倒,他真觉得心跳都快停了,叫来季北城一问,季北城竟承认符卓说的都是真的!这世上还有比沈璧更欺君罔上的人吗?
“都说侯爷的箭术可排云楚前三,北城今日想领教一下。”季北城扬声道,“皇上,可否借果盘里的苹果一用?”
“季北城,你要干什么?”沈璧惊道。“我信侯爷,所以也请侯爷信我。”
“不!”沈璧握住他的手臂,声音里早没了刚才的惊慌,只余深深的无力,“季延,你要做什么?”
季北城取过沾了符卓的血渍的那把剑,以同样的方式,在剑上留下数条血痕,“太师,这样可够?”
符卓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没有吭声。
季北城把手心摊在沈璧面前,故作轻松地露齿一笑,“侯爷,你不能再倒下。这一箭,你一定要射出!”
是的,他知道。他清楚明白地知道一旦他晕倒,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可沈璧还是摇了摇头,眼底以可见的速度溢满水光,“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你不要逼我。”
他像个迷失在人潮里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孩子。
是长大成人的沈璧第一次在季北城面前显露如此脆弱,不堪一击的神色。季北城的心口一阵痉挛,他想伸手拂过沈璧因为激动而甩到鼻梁上的发丝,最终却只是笑笑,“侯爷,你可以!如果连你做不到,就没有人能做到了。”
将士把苹果递了过来,季北城伸手接过,殷红的果子在他的双手间来回跳跃,沾染上血迹,如同一枚火球。
沈璧看的晕眩,继而觉得他的声音也忽近忽远,时而像在耳畔,时而又像在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