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知雪重(15)

作者:尸尸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不着四六老妖精捡到了一个天生地养的灵胎。脚踏情仇地 谁又能真的不染风尘CP:落九乌/鸦 缎弈/鹤仃 理解不了/讨厌角色的可以右上角 同样的事情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解释 点击展开

“太子殿下如何能做出此等违逆天伦之事!”

“国相此言,是要保太子了?”

缎苍岚略眯起眼来,觑着座下的鹤仃。乾阳殿被烧得不剩下什么了,只有一张龙椅勉强保存了形貌,此时给黄昏的光线一照,遥遥地将残骸的影子映在殿中静立的二人身上。禁军司令已来过一趟,说是发现尸体的军士上报讲:陛下的尸体刚发现时便已是身首分离,仵作验过,也说是火灾前便已遇害。缎苍岚只是敛下眉目来要他们再去找那军士和仵作,却已是哪里也找不见二人的踪影。

“缎将军,你有什么样的谋划是你自己的事。”鹤仃徐徐道,“但需知道,这朝中势力明暗纠葛,却向来平衡,若是大厦一夕倾覆,害死的可不止是几个人。”

“依国相的意思,倒是在说我便是那幕后之人了?”缎苍岚笑起来,低头望着鹤仃,“国相这么一说,我倒是不懂了,是怎样一个平衡之法能叫陛下的前三个皇子先后毙命,如今只剩下一个幼子一家独大?”

他向鹤仃走来,黑色的影子压在鹤仃的脸孔上,国相看着他 ,说,他是当朝太子,你怎敢如此逾越!缎苍岚听了,却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玩笑话,竟然咧开嘴笑起来,半晌过后,略压低了些声音,在鹤仃的耳边说道:若非你当日告知我太子上山一事,我又如何能从中算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实在是该谢谢你。

陛下的尸身,我已看过。鹤仃沉默了半晌,方才出口:旁人或许看不出来,我却能一眼发现,陛下在断颈之前便已中了蛊毒。缎将军,是我该谢谢你,叫我看清楚身边到底藏了什么邪崇。

他话甫罢,半成焦炭的龙椅上忽而飞来了一片墨羽。浦月斜靠在扶手上,睁着一对清明的眼儿将两人望。鹤仃的面上冷冷的,只是问他:为什么?

主人,小奴在您身边已待了许久了。您做什么事情,我从来在旁边望着。浦月迎着他的目光,徐徐地站到了缎苍岚的身边。可是我看了这么久,却越来越觉得,您真像是支烛焰,为了应为之事把自己烧了个干净,也要把身边的人烧成焦土。缎将军便是您亲自递给我的浮木,难道您也不记得了吗?

缎苍岚立在两人之间,似乎是含了半分笑意,又像是旁观人的讥讽。鹤仃的视线缓缓地由虚空聚集到浦月的脸上,脸色苍白得可怕。一声鸦啼远远地响起来,毫无征兆的,他突然咳了起来,血沫从失去知觉的喉管溅落在身上,一声一声的,咳了许久,他却只是拿眼望着人看,像是在看浦月,又像是在看缎苍岚,他说:那使毒的手法,是我所教给你的。

你应当知道,我能造就你,亦能将你毁去。

鹤仃忽的将手捏紧,无形之中似有什么力量钳住了浦月的喉咙,他甚至未能发出一声叫喊,皮下凸起的青筋忽而暴起,转瞬便已咬开了皮肉,脓血喷涌之时,从伤处掉下一条五指粗细的百足,仍兀自在血污之中低低嘶叫着。浦月好似失了支撑的纸人般倒在了地上。鹤仃随即双膝一软,跪倒在了血中,止不住地咳喘起来。

用百世轮回换来这一身能为,当真值得吗?

缎苍岚蹲下身去,平视着鹤仃的眼睛。当日浦月与他说起换命之事时,他便止不住地好奇。过去他以为国相是极聪明、极灵通的一个人物,现在看来,却是比一般人更加的愚不可及。

缎苍岚,就算是现在的我,要杀你也是易如反掌。

鹤仃抬起头去,颠乱的发髻落下几丝细发,落在他纤薄如刻的薄唇上。缎苍岚看着他,心里却想着,这样的一张面目,当真是薄情之至,也凄美之至。他似是突然起了兴致,忽而靠的更近了一些,几句话几乎贴着了鹤仃的耳边,他说,你知不知道,禁卫军去殿中押解太子时,他一直嚷着要见你,后来是看过了陛下的尸体方才住了嘴,任由军士将他押入了监牢。我想,他必然也如你一般清楚尸体的死因,正如清楚他那几位皇兄的死因一样。

缎苍岚在指间缠着一缕鹤仃的落发,像是把玩着他的反应般等了许久。鹤仃只是愣愣的看着前头,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只有污血顺着他的脖颈流下来。

我谋划之时,总以为我那好侄儿多少也会奋起抵抗几分,却未曾想他会这般引颈就戮。但现在我好似是看明白了,大约他是对国相你已经心死了罢。

第十三章 终局、上

王城纠纷,尚只是盘结在小小一座宫城内。宫城外的世界仍是杂花生树、群莺乱飞。一汪夜色含着千点灯火,闺阁女子也着了新妆来赴这热闹堂会。

落九乌带着鸦,从旅馆出来走了一路,遥遥的听见些叫卖声。他两人都是寻常打扮,一人手中一盏花灯,循着河岸走来,随意看见些青年人在水中放了河灯,远近一片烛火,似是连接天地,潺潺不尽。鸦恍惚想起自己第一次下山,那时落九乌笑着同他讲,“你好歹也在人间游历过几年——”老妖精幻化了人形,飞眉入鬓的富贵公子,笑起来时也染上人间三分春色。他支吾低下头去,脸颊烧得飞红,那时却不晓得是为了什么缘由。

他们在旅馆待了许久,落九乌不再提起狐狸,也不再提起山上的岁月,只是偶尔同鸦讲起那个他以前便曾说过的故事,总是说到一地红雪便突然止了声息。鸦总是静静地听,有时趴在窗口,看外面河道边来来又去去的人。

一日春光一日醉,多少时日便这样捱过去。

他握着落九乌的手,老妖精的身上仍是冷得像冰一样,鸦就说,你身上怎么这么冷啊,隔了一会儿又把手握得更紧一些,叫落九乌靠得他近点,说老妖精真是年纪大了,合该多穿些衣裳,怎么能真像个期颐老头一样。落九乌听了只是笑,由着人拖着他走,并不言语,小孩儿的声音也就渐渐淡了。默然走了一阵,已到了小河尽头,几盏花灯叫青石拦下,流转的水波只是不住地拍打在纸做的灯上,里头拿细细小楷描写的愿望也湿了墨迹,混成一团青黑,便是再也看不清楚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我。小孩问他。

落九乌突然抓住了鸦的肩膀,他两人原靠得很近,这一抓便叫两人都作了踉跄,狼狈跌在草丛中。鸦方想起身,身下落九乌却是撑起手来,一手擦过小孩落下的碎发,下一刻便吻了上来。

过去他时时赖在小孩身上,一双手脚没骨没魂似的,却是第一次吻他。鸦呆呆地愣着,他没想过落九乌的双唇原来是这般滋味,便看见老妖精那双金色的眼睛垂着眼帘望他,生死离愁,仿佛皆在这一眼之中。

我终究是不能陪你去了。

他沉沉低语,鸦已倒在怀中,被他施了术法睡去了。他抱着小孩起身,走向河岸边的林丛,元衡不知在那儿立了多久,从落九乌怀中接过了鸦,末了只是看着他。

师弟,你说对了一点。他惨然一笑,天命的确是无从违逆的。

《《

国相府厘清了所有的仆役,厨娘、门房、小童,所有人都被遣走了,只剩下空荡荡一座府邸。鹤仃在门下拿了一张椅子,坐在上面,不知不觉便从五更坐到了日出。王宫失火过后,太子被囚,缎苍岚一派人马大举反扑,金銮殿上看得着看不着的血流了满地,前朝后宫又是一派乱象。他知道早朝上缎将军上书众臣,道他与太子本是同流一源,这些年构陷皇子、争权夺利、罪行昭昭,如今天子被害,便已到了不可再容忍的一步,当是联合众臣一扫邪佞的时候了。他谢绝了门客待在府中已有数日,不过问、不分辨,竟像是默认了。

落九乌从门外走进来时,鹤仃只是怔怔看着远天,草色碧绿,山影连绵,再过几日天更要热起来,是人间交游玩耍的好时节,那时若能驾一轻舟浮游于江上,想来更是风雅之至吧。

你若得闲,我二人游船赏景该是怎样痛快。那时我必定在舟上留你一个位置。

他不该想起缎弈,不该在这时想起他。他谋划了多少年,有多少个日月在黑暗中一个人度过,便是为了捱到这一天。可是不管他怎样在心里告诫自己,那些不该出现的回忆却是更加汹涌而至,倾天波涛似是要将他吞没了,将他揉成一粒小小的芯子。他跌跌撞撞地从椅子上起来,看着落九乌,却只能喊出一句“元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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