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动物+番外(8)
姜闻道很得蚊虫青睐,广州的蚊子又是一年四季全年无休,被他挠了满腿的包。
仇朝问了同学,让香港的朋友寄了两瓶无比滴过来,在值班时塞给姜闻道。
姜闻道不解地看过去,仇朝解释道:“朋友寄来的,听说对蚊子包有效。”
接着补充:“我用不上。”
姜闻道平时花露水都不喷,却没有拒绝他的好意,问仇朝:“多少钱啊?我微信转你。”
仇朝说:“他送的,我不知道。”
于是姜闻道在网上查到价钱给仇朝发了红包,二十四小时后钱又原封不动退了回来。
但是无比滴已经用了,姜闻道觉得对止痒好像莫名很有效果。
本来这也没什么,只是后来当仇朝又给他新的两瓶,他再次转账,再次超时被退回时,他想了想,这是什么香港好友,仇朝本人并不招蚊子,他为什么还要不辞劳苦地寄些他不会用的东西。
他突然惶恐起来,简直是坐立难安,清凉的薄荷脑都开始辛辣地发烫。
仇朝不可能无缘无故对他好,他一开始就应该拒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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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学期,仇朝自己提出了新的课题,还特地把开题报告发给姜闻道过目。
从进实验室那天起,仇朝就一直是实验室的话题中心,他和他们都是泛泛之交,姜闻道和师兄始终保持缄默,师姐和师妹却好感爆棚,在交集不够的人眼中,仇朝的外貌优势是可以弥补其余小缺陷的。
仇朝全然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来实验室只做自己的事。
所以教授喜欢他,他大一就可以自己选课题做,教授还吐露出挂他二作,甚至是一作的意思,姜闻道原以为的硬凑自虐,实则出于学术方面的考量。
他的开题报告写得很好,可能比姜闻道大创的结题报告还好,能看出他是有意识地在看文献,做调查的。
非本专业,不喜欢,却比他这个本专业又喜欢的人做得好,虽然不想承认,姜闻道是羡慕仇朝的,他的选题有见地,内容条理分明,这也许能让他大二就发文章。
如果他有这份天才和底气,大概也不会在意人际关系如何。人虽然是社会性的动物,但社会性并非人的全部。
可惜庸人总是碌碌。
仇朝课题批下来后,部分内容需要姜闻道帮忙,他和仇朝又成了合作伙伴,周末风风火火地跑去西区居民楼找被试填问卷。
仇朝对调查实验十分上心,因为被试是老人的缘故,他的耐心也多上几分,娓娓讲着白话,再一边翻译给他听,姜闻道用笔记录,在笔尖与纸摩擦的沙沙声和康乐园下午的阳光中,间错的刺眼日影杂糅了泥土散出的林木树香,两者似乎是可以中和的。
仇朝的声音有些冷硬,讲粤语却显得糯,姜闻道听了一下午,晚上回去耳边好像还是他在说话。
觉都没睡好。
早上起来头重脚轻地继续往实验室跑。
这一次无论信息采集还是数据编码统计分析都要顺利得多,没人放仇朝鸽子,相关性也高,越发衬得姜闻道发文章的梦想还是异想天开,他明白了,老天爷不止是考验他,还想气死他,比不过,便只好以平常心看待。
这一阶段的工作结束后,姜闻道不由地冲仇朝笑了一下。
仇朝缓缓勾起唇角,回了他一个。
这像是一个强有力的信号,姜闻道心中警铃大作,仇朝早已察觉了其中动向,只是什么都不说。
晚上组里又聚会。
有些人天生就拥有影响他人的气质,原本他们实验组的集体活动是周末爬白云山,现在硬生生替换成了唱卡拉OK。
沧桑的师兄苦不堪言,“不给人活路哇,非要逼我一展歌喉,冠绝全场吗?”
师姐们:“闻道,快按住你余师兄,别让他过来作恶!”
“自己人,别开腔。”
师兄哀嚎道:“道儿,你也要剥夺我007科研生活里的唯一快乐吗?我的要求过分吗?过——”
师兄戏精上身,姜闻道正准备配合他的演出,就看见师兄好像因什么不可抗力被扼住了喉咙。
皮质的沙发又陷下去一块地方,姜闻道感觉自己的重心向左侧偏了偏。
仇朝坐在了他的身边。
男生女生分开抱团倒也没什么问题,不过师兄不再说话,仇朝的气场让人无法忽略,他夹在中间很是煎熬,绞尽脑汁在想一个三人共同参与的话题。
好在仇朝按照国际惯例开始唱歌了。
是的,这已经是惯例了,每次唱歌仇朝都唱第一首,也只唱这一首,他已唱过多种曲风,不过姜闻道私心里觉得还是情歌最有感觉。
凑巧今天仇朝又唱了一首粤语歌,继首次之后周柏豪同一张专辑的《Lovin'You》。
是首温柔的情歌。
仇朝看着歌词,有种特别的专注。
“我不会编笑话,也不会讲废话,我只会知,我不可以待你差。”
“寒冬变身炎夏,石头化风沙,我都会等,令你心有日软化,I'm loving you……”
话筒波动传来的乐声在耳膜上鼓动,一阵不知名的情愫瞬间击中了姜闻道的心。
第7章 -2
姜闻道基本归因理论那章学得不错。
他很快就把自己心底的一点点悸动归结为酒精作祟。
所以标准答案是——他应该戒酒。
或者直接“戒”仇朝。
这周结束助理工作后,两个人还是去仇朝家里吃饭,一路上姜闻道有些沉默,仇朝的话一向很少,好像也没有在意。
沉默一直持续到饭毕,姜闻道在仇朝进卧房午休前叫住他:“我以后就不来了。”
他看上去很是平静,语气决绝,其实浑身都在难受,他不愿意拒绝别人就是因为害怕这个,他想不出仇朝会作何反应,仇朝于他而言是个迷。
还好仇朝不及他想的激动,只是微微皱眉问:“为什么?”
姜闻道早早想了借口,试探性地说出口:“已经叨扰几次了,再来就该交伙食费了。”
仇朝不说话了,姜闻道觉得他应该也明白他的意思,便背上书包向他道别。
在玄关换鞋时,仇朝突然走过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嘴唇抿得紧紧的,好像在克制什么,姜闻道一直担心自己是自作多情,又希望只是自作多情,他不确定,就想快点解决。但仇朝这样有些吓人,他只好停下动作静静等他发话。
姜闻道依旧没等到什么,刚要挣开,仇朝强硬地说:“那你就交。”
姜闻道想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回复他之前的话。所以仇朝是在,问他要钱?
“……你要多少?”他都开口要了,他也只能问。
仇朝把问题抛还给姜闻道:“你打算给多少?”
姜闻道心知这样问下去不会有结果,便报出之前想好的数字,观察对方的表情,可惜仇大少波澜不惊,只点了一下头。
姜闻道爽快地把钱转过去,看他接收成功,肉痛之余心中轻松不少,他觉得这样也好,他们之间泾渭分明。
所有玫瑰色的泡泡都破灭了。
他向仇朝摆摆手:“那我走了。”
仇朝觉得自己可能是看到姜闻道摆手最多的人,姜闻道的态度似乎在告知他,之前的一切都清零了,只有仇朝单方面认为自己进展顺利。
他又拉住他,不解地问:“为什么走?”
仇朝简直是十万个为什么,姜闻道抬起另一只手晃晃手机:“两清了啊。”
这句话着实伤人,仇朝眼神渐冷,他的浅色眸子如同一块茶色的冰,会把人冻伤,姜闻道把胳膊从他手中抽出来,突然感觉这很像情侣吵架,生怕仇朝说“你一定要走吗”或者“不要这样”,那样就太像了。
仇朝无论在家在校鲜少收到如此直白的拒绝,因此一时也摆不出示弱情态,只知道生硬地说:“你付的是一个月的费用。”
“还有无比滴的钱。”
仇朝说:“不够。”
“啊?”姜闻道没听太懂。
“这些不够你付的钱,你还要来。”
姜闻道没想到扯上钱居然更麻烦了。
他总不能说剩下的钱我买个清净吧,他实在说不出口,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还有别的说法堵他,便妥协道:“月内我有时间就来。”
“你总要吃中饭,”仇朝对他说,“每天都过来。”
他的语气是从始而终的理所当然,仿佛他这样说他就一定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