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动物+番外(7)
姜闻道闻言一愣,下意识就要拒绝,反正单独拒绝仇朝这个人,他已经很熟练了,“那太麻烦你了,我还是去食堂吧,下午也有课。”
仇朝没说话,伸手按住胃。
姜闻道叹了口气:“兄弟,你这什么意思啊?”
仇朝还是没说话,冷汗从额角滴落,他为了把苦情戏演足,并没吃多少早饭,所以不是装的。
姜闻道看他神情不似作伪,反倒吓了一跳,他没想到仇朝的胃病这么严重,忙扶着他在湖边的长椅坐下,他保温杯里还剩一点温水,便打开盖子递给了仇朝。
仇朝迟疑地盯着杯口,片刻后才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就要递还回去。
姜闻道看他小家子气地抿这么一口,不由地说:“你多喝点,暖暖胃。”
又问:“饭已经做好了吗?”
仇朝看出来他态度松动,边喝水边点头。姜闻道看他这样,轻轻地笑了,“干嘛非找我吃饭,那天跟你去长隆那个师妹呢?其实你可以约她啊。”
仇朝说:“她吃过了。”
原来是退而求其次,姜闻道还是答应下来:“行吧,走了,我送你回去。”
仇朝租的公寓就在北门外不远处,靠着珠江,傍晚可以下来沿着江岸跑步。
小高层的中等楼层,房间的装修都很简单,主色调就是黑白灰,耐脏且耐看,角角落落都收拾得十分干净。在姜闻道看来,仇朝的房子一个人住有点浪费,空空荡荡的,很有距离感,就像他这个人。
厨师老杜等他们回来就走了,桌上已经摆好饭菜,标准的四菜一汤。
仇朝先吃过药,两人才上桌。
姜闻道盛了一碗炖汤给仇朝,然后动筷子吃,说实在的,这种传统粤菜他也吃不习惯,只是他不挑剔。
好在豉汁蒸排骨和香煎蛋口味很赞,卖相比食堂的精致太多,米饭又煮得香软。姜闻道吃着吃着觉得还真是不错。
仇朝介绍说:“老杜以前在顺德一家餐厅做主厨,退休后来我家,”他放下调羹,静静看着姜闻道,“他的手艺还可以。”
姜闻道点头附和:“挺好吃的。”
仇朝还是看着他,甚至开始微微皱起眉头,姜闻道对情绪波动很是敏感,不由放慢了吃饭速度,不明白对方这又是怎么了,只好转移话题地关心他:“你胃好点没?不疼了吧?”
仇朝矜持地小幅度点头。然后他问,“你知道顺德是美食之都吗?”
“……知道,这顿饭真的很好吃,多谢学弟款待。”姜闻道觉得自己大概是露出了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开始知道对方约莫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只听仇朝接着道:“你不拍照发朋友圈吗?”
姜闻道:“……”
他开始明白他请客的意图了,万恶之源是他前天发的朋友圈,而仇少爷力图证明他家的饭菜才是最好的。
他看走眼了,这不是不刻意炫耀什么,这未免太刻意了。
刻意之余,他正经无比的语气反而又显得他的炫耀克制而不落俗套。
真是绝了。
仇朝监督着姜闻道掏出手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构图滤镜都尚可的照片,并当即发了朋友圈后,持续了整个周末的低迷情绪终于崩溃瓦解。
他点过赞,满意地拿起筷子开始吃菜。
仇朝的餐桌礼仪很好,吃饭慢条斯理,他会把饭和菜均匀地拨到调羹上再细细咀嚼,一点多余的声响都没有。
徒留做完一切的姜闻道坐在原地无语凝噎。
他居然没有因此更讨厌仇朝一些,这大概是仇朝以往的各项表现委实太差亦或是课上讲过的“出丑效应”的功劳。
他觉得仇朝有点好笑,甚至有点诡异的可爱。
长久以来,仇朝给他的印象无非是自私和自虐。
虽然不再说话,但他们之间的氛围难得轻松起来。
姜闻道先起了话头,其实他也没什么话题,只是感觉此时此刻太过安静了。
“你见过食堂那个西红柿鸡蛋汤吗,啊对了你不去食堂,但是你知道吧,它的蛋不是蛋花,是煎蛋,那么大个,我第一次见差点笑死——”
仇朝并没有笑,所以姜闻道的笑也凝固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起这茬,但这事的确因为仇朝的冷淡而变得不好笑了,越想越不好笑。
与此同时他还要收回前话,仇朝一点也不可爱。
姜闻道自问自答,自找台阶下:“嗯,你是本地人。”
仇朝放下筷子,突然无师自通地挽救了姜闻道的尴尬癌:“不完全是,我妈咪是北京人。”
姜闻道诧异地看他一眼,跟着转换话题:“哦?那你会说北京话吗?”
仇朝抿紧唇,不知是酝酿还是下定决心,半晌吞吞吐吐地憋出一句:“吃、吃了吗?”
很不标准,也很不仇朝。
姜闻道忍俊不禁,登时笑了出来:“噗哈哈哈哈,什么玩意儿。”
仇朝还是皱眉,他尽力了,怎奈“吃”的儿化音于他的舌头来说委实无法承受。
又聊了几句,姜闻道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米饭已经见底,仇朝却端正坐着没动筷子,这人家教太好,居然真的“食不言”,姜闻道忙说:“不聊了,快吃吧,凉了你容易胃疼。”
两人无言地吃完这顿饭,搭配着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的雨,姜闻道意外地感觉不赖。
按照往常,饭后他一般会午休个二十分钟左右,一看表还差几分钟到一点,回去宿舍来得及,正准备告别,仇朝再次先他一步问:“午休吗?那间客房是空的。”
姜闻道看了眼随时又要变大的雨雾,又看了眼客房触感上佳的床,没做什么心理建设就妥协了。
他姑且把这当作仇朝良心发现的补偿。
先激怒以引起注意,然后卖小可怜人设,加上工作态度认真和一张超软的床,即可获得爱絮叨和操心的姜师兄一个(不是)
第7章
有了一次,就有二次,仇朝的分寸拿捏得很好,姜闻道上午有课的两个中午和周一,一周三次,他甚至为此记下了他的课表,有时还会去接他下课一起回去吃饭。
好像温水煮青蛙,他习惯之后,有下课就会机械性地跟着他往北门走。
要拒绝仇朝真的很难。
仇朝如果用心起来是不会让人难受的,他想要获得一个人的好感简直轻而易举,何况是吃人嘴短的姜闻道。
加上实验室和咨询中心的接触,姜闻道也多多少少对他有些改观。
他的认知太片面,仇朝绝对不是不善交际,而是太有针对性,他对无用的关系不给予任何关注,而在想要交往的人面前足够真实,这样还能够喜欢他的人想必都是死心塌地的。
至于仇朝对他莫名的态度,荣幸说不上,姜闻道只想弄清楚他的意图。
他们又约饭几次,两人慢慢熟络了,勉强算是半个饭友——之所以是半个,是因为仇朝的胃导致他们只能在仇朝家里吃午饭,不能去外面探店,只好辛苦老杜换着花样给他们做。
姜闻道大二的时候也和舍友去留学生公寓蹭过饭,一两次还好,次数一多,又是学弟,他们不同级也不同专业,放在以前他实在很难想象这种奇怪畸形的约饭友谊会存在。
礼尚往来,姜闻道也托人查到生科院大一的课表,他们几乎是满课,完整的空闲时间正正好是只有一个周一上午,让人不得不佩服他的运气。
“撒谎啊,小朋友。”姜闻道觉得无奈。
仇朝丝毫也不在意自己被戳穿,再自然不过地说:“学长你叫我都有空。”
姜闻道发现仇朝看上去三无,却意外地很会说些暧昧不明的话。
可真要细究,又并没有什么痕迹,像是放至常温的汽水,瓶外不再有淋淋的水珠,内里却氲出朦胧来。你不喝一口永远不知什么滋味。
姜闻道恐怕味道不佳,下定决心准备找时间补给仇朝伙食费,以此抵消他们正当饭友关系中的甜腻部分。
可具体操作又出现了困难,顺德名厨的薪资应该不低,用的食材应该也很好,他给多少比较合适呢?
等他终于想清楚价钱,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如何开口。
他明明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都怪今年夏天的炎热潮湿过了头,连他都黏乎起来。
他的纠结仇朝自然一无所知,依旧履行自己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