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豪门扮兔兔的日子(61)
谁知一向乖巧的侄子睁眼看了看他,又把眼轻轻阖上了。
“小易,你怎么回事?”
薛易嗓子喑哑,没说出来话:“……”
薛靖才看了眼手里的药袋,又看看桌上的食物,也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噌的一下火了,一把掀开他的被子将人揪了起来:“你想干嘛薛易,绝个食耍个赖,逼你叔叔我捞你那个小兄弟?我告诉你,这招没用,老子小时候都跟我爸玩烂了,你别想逼我!”
薛易头磕了床板一下,晕晕乎乎的有点想吐。
他想,秦朗和这个案子必然是脱不开关系了。
刑法的条条款款十分复杂,他一时半会儿看不明白,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如果秦朗真的动了手,薛易自然没指望叔叔能保他什么,但现在没有证据没有定论,他只想求叔叔让秦朗在那儿过的好些……
‘绝个食耍个赖’这种烂手段他本来没想用,刚刚抬眼看他不说话只是没力气而已,可能平常过分乖巧的孩子,偶尔没个回应都会被误以为叛逆。
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薛易就从善如流地把眼睛闭了起来,软着手脚轻轻挣扎了下。
“你吃不吃?”
“不。”
“混蛋!”薛靖才把药往地上一扔,食物掀翻,怒气冲冲地就走了。
………
大年二十九的傍晚,陆皓亭在病房的窗户上贴了一个剪裁精致的‘福’字,他双手推着纸张,压了两下,让这小字尽量舒展。
病床上的女人唇色苍白,艰难地撑起手臂,看着儿子从凳子上安全下来,才肯躺回床里喘口气。
陆冲帮她擦了下额头渗出的汗,不悦道:“他都多大了,你这么担心他做什么。”
“多大,那是我的儿子。你对我儿子好一点,不能动不动就骂!”
“知道知道,那不也是我儿子吗。”
女人看起来并不是很老,眉眼五官还残留着年轻时的风情,但被病痛折磨过的人,精神面貌已经垮了,再好看的皮囊也是空的,她说完就呛咳起来,陆皓亭赶忙扶她坐起来,小心翼翼地喂了些水。
“我外孙怎么、怎么还不回来?”
陆冲:“小华带着去买吃的了,你天天瞎操心什么都,下个月又要动手术,你的体重不达标知道吗,还不多吃点多睡觉。”
她不理自己老头子,只自顾自念叨:“给女婿打个电话吧,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小皓,给你姐夫打个电话,问问到哪了。”
“好的,我这就打……”
“铛铛!”
病房的门被推开,陆子宸捧着一个漂亮的手工玩具车蹦了进来,甜着嗓音喊了一声姥姥。女人脸上立刻迸发出一阵喜悦,赶忙伸出手,摸了摸外孙的脑袋。
“姥姥,爸爸给我买的,好不好看!”
女人一叠声地回答:“好看好看,真好看。”
“宸宸,爸爸呢?”
陆子宸一挥胳膊,“在后面!
”
吱呀一声,英俊的男人推开门,他脸上挂着笑,缓缓地走了进来。
陆冲赶紧招呼女婿:“小华,快来坐,大演奏家别站在那里。”
陆旭华个子很高,但身材比例十分协调,三十出头的年纪,虽生着一副华人的容貌,但语气和动作却带着西方绅士的影子,他五官硬朗漂亮,皮肤白若羊脂,头发也是纯正的黑色。
“舅舅!你看我的车,好不好看!”
“好看,快去玩吧。”陆皓亭揉了一把他的小脸儿。
陆冲啧了一声道:“小华,别总乱给小孩儿买玩具,他的东西都堆成山了。”
“没事。”
陆旭华笑意更盛了些,脸上满是宠溺:“他喜欢就好。”
陆皓亭过来,接过他脱下的外套,询问:“姐夫,不是说去楼下吃点面,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陆旭华说:“有点事耽误了。”然后就压低了声音,显然是不想让两位老人知道:“你怎么样,早上吃药了吗?”
“嗯,没事了。”
“你昨天可吓坏我了,记得要按时吃饭知不知道。嘘,出来说。”
陆皓亭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两个人从病房出来,站在走廊里小声交谈。
“到底怎么回事,出去那么久。”
“有警察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协助调查一起案件。”
陆皓亭轻轻啊了一声,问道:“什么案件?”
“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恰好路过听到几句对话,做完笔录就出来了,刚刚打电话说要问我点细节,就又去了一趟。年夜饭的餐厅选好了吗?”
“选好了,但是妈身体情况没有去年好,所以我让他们送到病房里来,咱们三十就在这儿过吧。我联系护士多加一张临时小床,宸宸困了的话就睡在这儿。”
“那你呢?”陆旭华眼睑轻轻眯起来。
“我怎么样都好,在沙发上凑活一晚。”
“不行。”陆旭华拍拍他,样子就好像呵护陆子宸一般,“加一张大床,你和宸宸一起睡。”
“没关系的,屋里已经有一张床了,再弄一张大的来……”
“不行,你知道,我那年被你吓坏了,实在见不得你再有什么闪失。”
陆旭华说完就后悔了,他知道自己不该提的,只见面前的男人怔愣了一下,肩膀渐渐开始发抖。
“好了,都过去了,我不该提,皓亭?”
“没事。”单薄的胸膛起伏急促,努力压抑着心底的情绪。
陆旭华赶紧捞起他的手,重重捏了捏,说:“别怕,会好起来的,她也不想你永远沉浸在痛苦里,皓亭,你看着我,皓亭。”
“我没事。”陆皓亭捏紧眉心。
陆旭华小心地试探:“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和爸妈说,如果你说不出口,我来也可以。”
“再等等,年后还有个手术,如果成功的话。”
可如果不成功……
陆皓亭哽咽到说不出话,纤白的手指捂住脸,想往下蹲,陆旭华赶紧搀住他的手臂,将他拉进怀里,安慰性地抱了抱。
“舅舅!”陆子宸的声音突然在走廊里响起。陆旭华心里一惊,瞳孔微颤,肌肉猛地收缩起来。
“爸爸,舅舅怎么了,为什么抱着他?”
陆旭华松开陆皓亭,让他靠在墙上,转头对陆子宸说:“舅舅累了,你先进去和姥姥姥爷玩。”
“好。”陆子宸赶紧压低了声音,“那爸爸照顾好舅舅。”
“会
的。”
陆旭华说完,又想将人重新拉进怀里,陆皓亭却摆了摆手,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了。
“要不你今天回去睡吧,我陪着爸妈。皓亭你不要担心,这件事没有让你一个人承担,还有我呢。”
“嗯,我把宸宸也带走。”
陆旭华微微皱眉,说:“别带了,小孩子太闹,你回去好好休息,今天我看着他。去穿上外套吧,我送你回去。”
陆旭华和岳父岳母交代了下,载陆皓亭回了在波士顿买下的房子——房子在教堂边上,每天清晨都会有唱诗的声音。
“洗个澡就休息吧,有事和我打电话。”
“嗯。”
‘啪’,卧室的灯打开,陆皓亭先去洗手间泡了个澡,冰凉的手脚在热水的浸泡下渐渐回暖,一颗心却不断地往下沉。
他仰着头,露出毫不设防的脖颈,侧脸线条一路蜿蜒到喉结上方,白皙的皮肤上缀满了晶莹的水珠。
陆子宸不在的时候,他的世界就是空的灰的,就会抑制不住地回想当年的事情:嘈杂的现场,对讲机里磁化的声音,黄色的警戒线后歪着一具伤痕累累的尸体,幼小的孩子枕在女警官的臂弯里,一声一声地啼哭抽搐。
警察将绳索放入证物袋,转头告诉仓促赶来的陆皓亭,“是自杀,有抑郁倾向,和她告个别吧。”
“……”
“不好!”反应过来的警官猝然大骂一声:“拦住他,让现场把枪全部收起来!拦住他!”
“妈的,快把枪放下!”
有女警官侥幸的声音:“呼,还好没有上膛。”
冰凉的手指猛地一阵抽搐,如果陆皓亭睁开眼看,那是一个扣动扳机的动作。
当时的他刚接到母亲查出癌症的消息,看到姐姐尸体的时候,是想过要一了百了的……
良久,陆皓亭一个激灵回过神,他呆呆地望了会儿水面,随即伸出一只手,摸索几下,摁亮了手机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