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野孩子+番外(10)
洗衣机的声音很快传来,葵然又开始整理书本与杂物,每一次规整都要大费周章的全身趴下,但他毫不在意,整个人沉浸在肆意的气息里,有没有手机根本没关系。
这一天过去的很快,葵然于黑夜来临前坐在书桌写字,给自己列了一道应用题。
已知肆意第一次气急败坏冲葵然大吼历时五分钟,第二次历时2分钟,第三次45秒(包含医院不可喧哗客观原因),第四次不足10秒便跑走,那么,距离肆意不再抗拒葵然还有多长时间?
写完他开始认真思索,却是充满信心的,那是肆意给的信心,虽然有趁人之危的嫌疑,但是···肆意能不能今天再喝点儿酒啊?
沉浸在内心丰饶里的葵然嘴角上挑,直到门锁传来响动才如梦初醒,他立即挺直了腰板儿,脑袋里只剩一个念头——完蛋了!
肆意根本就不知道他拐杖玩儿的这么溜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洗衣机衣服也还没晾呢!
葵然下意识伸手抓拐,门开了又关,他尴尬的扯着嘴角,正欲回头,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面色沉重的肆意后面是葵盛安、俞南与朝帆。
妈妈口中再平常不过的一句“小然”像个核弹,轰得葵然全身僵硬血液凝固!
他得意过头以至于忘记,比生死问题可怕万倍的,是父母心中的乖孩子葵然轰然倒塌,他绷着手指捂上额头,回头冲俞南笑了笑,又撇嘴。
“对不起啊妈妈,我就是怕你们担心嘛!”
“我们不担心你谁担心你!”
俞南语气带了责怪,却是充满关心的,朝帆却突然拉住二人,说:“过来吧葵然,送你回家。”
他比谁都清楚现在的葵然就是个空心儿的沙堡,轻轻一碰,便碎得渣都不剩了。
(三)
身在福中不知福,胡作非为不讲理。
这是肆意在和葵然父母进行初步沟通后形成的印象。
原本是有点犹豫的,但接通电话的那一刻肆意就明白,葵然父母集齐了高知得体与温暖,应该给了他很好的生活与关爱,比起自己不知道强多少倍,这让他对葵然的怨恨又多添几分。直到他与俞南葵盛安见面,两个人震惊许久,发出“为什么要把你们分开”的疑问,他又恍惚觉得,是不是在人们心中,双生的两个人就是一定一定要在一起的?
但这也和葵然所认为的“在一起”相差甚远吧?
去肆意家的路上气氛很沉重,俞南在沉默许久后长叹一口气,说:“不是,我真的不懂,我们家不是养不起双胞胎,为什么要隐瞒事实把他们分开啊?!”
朝帆不言不语,葵盛安轻捏俞南的肩膀,摇了摇头。
俞南突然掉了眼泪,肩膀无法抑制的颤抖着,很久,她才哑声道:“他小时候那些又喊又撞的反应,明明就是分离焦虑吧!我的乖小孩儿吃了多少冤枉药啊!”
分离焦虑。
肆意敏感的抓住一个词,蓦地想起妈妈曾经说过他小时候因为毫无理由的自我伤害和厉声叫喊,差点被他的酒鬼爸爸扔掉,只是时隔久远不再记得。这一刻想到即将和葵然分开,心脏猛地缩成一小块。
可······这是他一手炮制的不是吗?
肆意低下头缩在车子后排的角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俞南下车靠在葵盛安肩头平复很久,才让自己以一个正常母亲的状态出现在葵然面前。
(四)
兰河到吉岗有无数条隧道,间隔又短,钢筋水泥筑起的牢笼仿佛没有尽头。
车里的暖气开的很足,俞南坐在前排微微侧身,用略带威慑力的口吻对葵然说:“我跟你爸可商量好了,他请假照顾妹妹,妈妈去照顾你,伤筋动骨一百天,给妈妈好好养着,听到没?”
“好呀,妈妈我错了。”
葵然拧着头望着窗外,是一模一样的昏黄甬道,时而出现些刻意添置的劣质假树,狰狞又滑稽。
“下回不许瞒着妈妈了,知不知道?!人家妈妈常年不在家你还赖在那儿,两个小孩子,怎么照顾自己?”
“嗯,我就是害怕你担心,又怕耽误爸爸工作嘛。”
乖顺又诚恳,如果不是溪流一样潺潺不停地泪滴,朝帆都要以为他真的很好。
葵盛安沉声道:“爸爸工作不要你操心,好好操心自己。”
“嗯,不会这样了,对不起爸爸。”
“···也不要一直道歉,够了。”葵盛安叹了口气,冲俞南说:“小然知道了,你也别说了,啊。”
“我也没怪他,我就是着急。”
俞南说着拧开音箱,舒缓的小夜曲流淌开来。她说:“困了就睡会儿啊,小然,最近要多休息。”
“嗯。”
葵然连点好几下头,俞南微微放松了脖颈,靠着车窗不再言语,他也终于窝回椅背,平静地看着前方,双眼像两个坏掉的水龙头,一汪一汪水朝下涌。
朝帆摸了摸自己两边口袋,除了手机再无其他,只好抬手,摸一把葵然的脸把泪水拭去,可刚一擦掉立刻就涌出新的。
朝帆把袖子伸长了些,包裹住手掌又去擦拭,刚划过葵然的唇角,突然被他抓住,狠狠咬了上去!撕裂的疼痛顷刻传来,葵然是用了全力,或许还不止,朝帆咬紧牙关看着葵然,看他下颌都在颤抖,双眼被泪水蒙住仍旧看得出恨意,像要把他整个人扒皮拆骨再丢进山林,毁得渣都不剩。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葵然在松口后失心疯一般在手机上敲下一串发给朝帆,再之前是发给肆意的“等我呀”,收到了系统的拉黑提示。
世界顷刻跌得稀碎,朝帆轻轻摇了摇头,对着并未看他的葵然说:“······不是我。”
第10章
(一)
基因性吸引(genetic sexual attraction),根据研究表明,未曾谋面的亲兄弟姐妹在重逢后可能产生一见钟情的恋爱感觉,由于长时间没有一起生活,一旦等到性成熟又第一次相见,相同的遗传基因促使一个人或者双方都产生本能的性吸引,这种性吸引比起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更为强烈,有时达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弗洛伊德更提出,同一个家族的成员对彼此有与生俱来的性/欲/望,因此社会中必须有乱伦的禁忌。
关于研究正确与否,不同派别的心理学家吵来吵去也没个精确定论,但朝帆每每回想起葵然到家前咬着牙说“我爱他”就不寒而栗。他无法抑制的想到这些,思索是不是该与俞南和葵盛安沟通,但一来尚无定论的研究说出来极不负责,二来···帮助葵然在父母面前当个“正常人”,是葵然信任他的前提。
朝帆整整一周被无力感包围,葵然电话不接信息不回,问俞南又说一切如常,他实在不能给人凭添烦恼只得自己憋着熬。偏偏这周病人不多,大部分时间都被用来胡思乱想,比如这个快下班的傍晚,他翻看的东西已经从学术报告沦落到乡野新闻,脑袋里信息量庞杂到爆炸,就是赶不走葵然流泪的脸。
诊室门突然被推开,朝帆看到熟悉的面孔,手蓦地顿住。
这是粗旷版本的葵然···不对,这么形容太不专业,虽然很像,但不同于葵然的阴晴不定,他是简单直白得多的肆意。
朝帆的职业素养立刻上身,淡笑着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你好?”
肆意看起来心情很差,估计这礼拜过得很不好,他没有入座,和朝帆保持着一米的距离,单刀直入:“他到底有什么精神问题?”
朝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开口却是赶客的:“抱歉,透露其他病人的隐私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如果你没有—”
“现在有了。”
肆意不耐烦地打断朝帆,把挂号单和一把钥匙拍在桌上:“第一,替我把这玩意儿还给他。第二,他是我最近焦躁的来源,你有必要帮我梳理情况。”
朝帆想着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可爱,撇撇嘴,说:“小朋友,心理治疗要建立在心甘情愿的基础上,你显然不是真的愿意,如果你的问题来源是葵然,只有单方面治疗也是收效甚微,所以请回吧。”
说完他默默将钥匙握进手心,肆意瞪着一双眼钉在原地不动,朝帆伸了个懒腰,把白大褂脱下来挂上衣帽钩:“我要下班了,需要请你吃个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