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潮(3)

作者:如水并刀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关于孟小满被哥哥殴打的事情,后来有了很多种说法第一种说法是这样的:孟小满作文又拿了班级最低分,语文老师对他很失望,跑到班主任那里告状,说孟小满调皮捣蛋,学习态度不端正,应该严肃批评。班主任相当重视,马上打电话通知孟小满家长,可惜不凑巧,两位家长此时都在外地出差,鞭长莫及,只好委托哥哥把孟小满揍上一顿。点击展开

中考前,吴平去找过孟小满,他像一个陌生人一样出现,在小区的健身中心门口拦住他,问他借一包纸巾。吴平感觉自己和前两年比有了很大的变化,在他的印象里,这两年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他已经和孟小满分离了一百年,孟小满肯定认不出他了。结果孟小满一见他就很高兴,他叫他“哥哥”,他说:“你好久没来找我了!”

吴平听了这番话,点点头,一脸冷漠地转身离开了。他知道了一件事,就是自己此生都不可能和孟小满做朋友了,这是两年来他头一回这么细致地看他,他还记得他鬓角的形状,他头上的两个旋,他干燥的皮肤,最不得了的是他脖子上的一道勒痕,为什么会有勒痕?他不知道,但他受不了——那个颜色,那种形状。他十四年来所有的欲望,就是这道温热暧昧的红痕。孟小满的伤痕就是他的青春,孟小满的眼泪就是他的爱情,没有其他词可以描述。孟小满已经一米七了,但他身上那种男孩的成分仍然存在,他微黄的头发、他细瘦的脚踝——上面总有长袜留下的红痕,他的眼睛大而明亮,朝气蓬勃,他穿一件深绿的短袖衬衫,领口有一点牛奶渍,他脸上还有点婴儿肥,吃东西的时候腮帮子会很夸张地鼓起来;还有他的腰,跑起来的时候,风裹住他的躯体,勾勒出一道柔韧的、纤细的曲线,这曲线是鸟飞过的痕迹,狂风永远无法摧折。

十四岁的吴平满脑子都是这种念头,对于小满,他要么爱他,要么毁灭他,只有这两种办法。实话讲,这两种办法又是密不可分的,他爱他的时候,一定要伤害他,非如此不能满足他的渴望;他毁灭他的时候,又无法熄灭自己的一腔柔情,孟小满的痛苦就是催情的狂风,他必须爱他,必须思念他,他要一直这么做下去,直到他死。

吴平和孟小满考上了同一所高中。校园里有很多树,吴平最喜欢看孟小满在雨天的树中行走,他喜欢看他穿过那片模糊潮湿的绿色,就像穿过一条罪恶的河流。他在楼道的拐角处等着他,等着他撞上自己,那就是他撞上了河流的源头,他会狠狠地骂他,用脚踢他,他揪起他的头发,拧他的脖子。他有满腔情意,也有许多秘密的温柔,殴打孟小满的时候,这些就暂时离开了,他的心在烈火中燃烧,那时他受到的折磨,是孟小满感受到的千倍以上。他盯着孟小满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个春天;他在煎熬中实施暴行,因为这就是他的爱情。

第2章

吴平是从高一开始写日记的,他的日记就是情书,写满了所有下流淫秽的幻想。可以确信,他的身体里有一条欲望的河流,浑浊不堪,以最原始的方式奔涌。在他的日记里,孟小满迷恋着一个比他大十岁的男人,那个男人有全市最白的牙齿,他们在后山追逐打闹,春天来了,山上长满了一种不知名的蓝紫色小花。云随心所欲地飘荡,还有风,风无休止地刮,草叶静悄悄地摇摆,新鲜的泥土里升起一种致命的孤独,它裹住孟小满的双脚,带着一排腥气很重的尖刺。孟小满哭了,他知道自己永远都是一个人,他抱住膝盖,在春风里歇斯底里地哭泣。没有人来拯救他——他将在绝望中死去,但没有人能拯救他。

写到这里的时候,吴平站起来喝水。他想象自己是一个造梦师,他所写下的每一个文字,都会一点儿不差地呈现在孟小满的梦里,这样下来,孟小满很快就会在抑郁中死去。

高一下学期,吴平在厕所里殴打孟小满。他掐他的脖子,感受他的战栗,孟小满细碎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现出动人光泽,难以言喻,他就是怪兽,他就是魔鬼——他的每一寸皮肤都炙热邪恶,他引诱他,他哭了,他要带他下地狱。

孟小满年轻的皮囊里有一个可怖的、纵欲的灵魂,他引诱所有过路的男人而不自知。他是春夏交接时诞生的最鲜甜的果实,所有人都会疯狂地爱上他,所有人都会像吴平一样经历疯狂的折磨,沉浸在失去理智的、断线的爱情里,他们呐喊、施暴,他们全部的念头就是爱,就是死。他们抛弃一切,在迷狂的浪潮中前进。

孟夏从来没打过孟小满,但别人总说他们是一对暴力的兄弟。

孟夏从小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十四岁才来到这边。那一年孟小满十岁,孟夏坐在客厅里看他,夕阳西下,群壑已暝,孟小满的侧脸在微弱的金红色光线中清晰浮现,妈妈切了个无籽的大西瓜,张大爷的小花猫又溜出去挠孟小满的兔子了。孟小满跳到阳台上,一脚踢开小花猫,妈妈在厨房里喊:“孟小满,别野了!来吃西瓜!”孟小满没洗手,蹦蹦跳跳地来拿西瓜,妈妈让他去洗手。孟夏伸出手,把西瓜递到他嘴前,说:“弟弟,吃吧。”

后来孟夏回忆起那天,想到的是孟小满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西瓜,并且每吃一口,都要抬起眼来看他一眼,那是很难言明的一种眼神,睫毛微微扫上去,眼睛定定地望着他。这种眼神是文字讲不出来的,它像一个火炉,一个陷阱;它天真腼腆,邪恶放浪。不过孟夏偶尔也会怀疑,就是孟小满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他,他吃东西时是不会抬头看人的。

孟夏的记忆是模糊的,他对孟小满的全部印象都是模糊的,呈现一种浓郁暧昧的暖色。他几乎不能清晰地想起他们相处的任何一个细节,他们之间没有细节,只有一段大致的节奏——你什么也摸不透,什么也猜不出,但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了。

孟夏上大学后,回家的日子就少了。孟小满总给他打电话,他变了很多,以前是个调皮的小男孩,现在是个害羞的小少年。这些年,孟夏对孟小满百依百顺,他无法拒绝孟小满的任何一个要求,但上高中以后,孟小满就再也没向他提过一个要求。

孟小满变得忧郁了。

他仿佛一夜之间就有了很多秘密,这些秘密折磨他,让他夜不能寐、日渐消瘦,然而无论如何,他都不肯向别人倾诉。他在纸上写一些很古怪的符号,这个行为一直持续到他死。孟夏上次回家,发现他在纸上画了很多兔子。妈妈说他有美术天赋,鼓励他考美院。孟夏问他这些兔子的含义,他只是说:“我曾经也有一只兔子。”

爸爸说,孟小满长大了。

孟夏曾经给孟小满上过药,那是在秋天,孟小满死活不肯说是谁欺负他,问老师,老师也不知道。他满身伤痕地回家,孟夏给他消毒、上药,他背对着他:一个洁白瘦削的后背,一言不发。孟夏摸孟小满的背,他的力道很轻,像烈日下的微风。此时此刻,他们头顶飘荡着一种醉醺醺、暖烘烘的气流,孟小满闭着眼睛,脸蛋红扑扑的,他说:“你怎么来都行。”孟夏问他疼不疼,他说不疼,很好。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哥哥,你还记得吗?我以前有只兔子。”

“记得。”孟夏说,“很大,很白。”

孟小满点点头:“哥哥,我告诉你个秘密。”他微微侧过脑袋,一下接一下地看孟夏。

“我那只兔子会背九九乘法表。”

对于这件事,孟小满坚信不疑,后来他画兔子的时候,总会在边上加一个九九乘法表。

关于孟小满哥哥失踪的事,后来有了很多种说法。

吴平是最有发言权的,他在孟小满父母面前交代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他说孟夏有点精神疾病,这是蓄谋已久的离家出走。这么说是有理由的,他曾经亲眼看到孟夏打孟小满,只是这事孟夏自己不知道,因为他有精神分裂症,他不知道自己身体里还住了另一个人,那个人有严重的暴力倾向,总是对孟小满拳打脚踢。

后来又听人说,孟夏已经很久没去上学了,去年就没去过了,他白天在外面游荡,晚上就回来殴打孟小满,孟小满是个好孩子,他要保留哥哥的面子,所以就没把这事跟别人讲。吴平常年偷窥孟小满,当然是知道这件事的。他知道孟夏确实有条鞭子,就放在他左手边抽屉的第二层,大皮鞭,打起来很疼的。他打孟小满的时候,孟小满从不反抗,他那微微发黄的头发被汗水浸湿,瘦巴巴的后背剧烈起伏。孟夏看到这个情景,就感觉呼吸急促,他不想用鞭子了,想换点什么更锋利的,一把匕首,匕首是最好的,他可以割开孟小满温热的、光滑的脖颈,鲜血奔涌出来,是绿色的,绿莹莹的欲望。他听到孟小满的血管在“咚咚”跳动,他的脸煞白,嘴唇却很红。血浸满了整个屋子,他蹲下去,抚摸他的骨头,他的残破的躯体,他在这阵热腾腾的、血色的气流中完全占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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