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Li的声音闷闷的，他不曾想到，踏上这片土地之后此时此刻居然第二次有种要落泪的感觉。
“大概是阳光太刺眼了吧。” 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又低声失笑，“不，是月光……”
“嗯？你说什么？” Zeming声线温柔。
“我说，谢谢你。” Li轻轻咬着他的耳朵，“还有，我爱你。”
☆、12
“我很爱他。” Li轻声说。
他划着相册里的照片。每一张都是Zeming，或站或坐，笑着，苦恼着，沉思着，或者仅仅就是怔怔地发呆。
“……” 十二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大口咖啡下去烫得喉咙一阵刺痛。
十二忽然看到了一张照片。
“唉，前面那张是什么？” 她指着Li的手机说道，“好像很少有合照。”
Li往左翻了一张。照片是Li一只手拍的，有点糊。背景是一个餐馆，照片里Li从座位上直起身子，拿着一张方形薄披萨往Zeming嘴里塞，Zeming假装一脸嫌弃，笑着往一边躲。
Li看了一眼就笑道：“这是我陪他去蒂华纳玩的时候拍的。”
蒂华纳距离学校这边开车只要一个多小时路程，周末一天来回就足够了。
“他喜欢吃披萨，带很多肉的那种。” Li笑着说，“招聘会吃了那么多免费披萨都吃不腻。”
然后他想到了什么，往后翻了好几张，翻出另一张Zeming吃披萨的照片。
Zeming坐在一张木桌后，灯光有些发黄，明显是在公寓里拍的。桌子上是一张铺着满满火腿片和芝士碎的披萨，看起来有点厚。Zeming低头扯着一块，隐约可以看到他牵起的嘴角。
“怎样，不错吧？” Li十分得意，看着照片时眼底的温柔怎么都藏不住，“我特地为他学的。第一次就做得这么好，像我这样的好男人……”
然后他停住了。
十二赶紧嘿嘿笑着接上：“行行行，像你这样的好男人真是绝无仅有，举世无双！”
“姐姐眼光不错。” 他重新笑起来。
后来，Li就不怎么说他和Zeming的故事了，十二也很乖觉地没有追问。
他喝完咖啡之后心情好像好了很多，然后把最后一份作业答案从十二那里顺了回去。
十二：……
今年的感恩节很快就到了。
十二坐在没什么人的图书馆里默默地掏出作业，打开课件，插上耳机，然后看起了剧。
旁边过来一个男生，十二稍稍把电脑屏幕侧过去一点。中国人好学的面子还是要保一下的。
“同学你好。” 一个好听的男声响了起来，是中文。
“嗯？？” 十二摘下耳机，迷茫地转过头。
男生的瞳孔是深棕色的，鼻梁高挺，理着清爽的寸头。他一只手拉开椅子坐了下来，顺手把臂上搭着的连帽牛仔外套挂在椅背上。
十二在无数张照片里看过Zeming，如今见到真人反而十分尴尬。就好像背地里看过某人的底裤，然后这个人忽然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面前。
“请问……” Zeming的声音很温柔，“你是Li的女朋友吗？”
？？？
十二迅速掂量了一下这句话的含义，然后诚恳地回答：“抱歉，我喜欢女人，xiong大的那种。”
“……”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的开场白。
Zeming “哦” 了一声就要走，十二连忙拉住他的牛仔外套。
“等等！我请你喝咖啡，咱们聊聊？”
十二又白喝了一杯咖啡。
这两人在某种方面似乎十分相似，但又有着非常明显的区别。
比如此刻——Zeming的指尖摩挲着咖啡杯边缘，垂着眼睛。他的睫毛挺长的，在灯光下微微抖动。十二见惯了Li照片里的Zeming，潜意识里觉得这是一个十分阳光且柔软的少年，但是眼前的他却让十二感受到一种明显的距离感。
“你接近他的目的是什么？” Zeming略薄的唇在灯下有些苍白，他的声音很轻柔，带着说不出的舒适。
十二忽然有点明白Li说的一见钟情了，但眼前这种情景显然不会让她动心。
她默默在心里念了两遍“我喜欢大xiong女人我才不怕你”，坐直了身子，正气凛然道：“我错了大哥。”
“不不不，我是说，我没有接近他！” 眼看Zeming挑起了眉毛，十二连忙把漏雨和Li自来熟的经过叙述了一边，然后重点突出了Li抄她两次作业的事情。
“原来答案是你的。” Zeming惊讶道，“我说Li怎么写作业这么絮叨了，平时他一般写答案不超过三句。”
……
十二觉得有必要找Li好好聊聊。
但好的一面就是，Zeming看起来没有那么充满敌意了。一份作业换一个故事，不亏。
十二默默地安慰完了自己，说道：“你知道Li最近怎么了吗？他好像状态不太好。”
“不知道。” 他简洁地回答。
十二有点头疼，这位哥哥显然没有Li那么好说话，也不知道Li哪根筋抽了总觉得他很可爱。
“我最近没有跟他一起。” Zeming补充道。
“那……你跟我说说情况？” 十二试探着说，“也许我能帮你和他聊聊？”
Zeming停下了摩挲杯壁的手指，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
“……” 十二只想把一脸深情地说他家男朋友怎么怎么可爱的Li拖出来打一顿。
她深吸了一口气，孤注一掷道：“因为他信我，所以你也可以。”
Zeming愣了一下，旋即轻笑一声。
十二谨慎地看着他。
“Li谁都信。” Zeming摇着头笑道，“他就是个傻子。”
然后他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投降似的：“可是我信他。”
☆、13
十二十分庆幸自己有一个关键时刻不掉链子的脑子。
Zeming小朋友虽然态度不太友好，但是十二准确地抓住了他的软肋。
“他前几天感冒了。” 十二咬着笔头说，“好像是因为去了海边。”
Zeming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无奈道：“他上次给我的感冒药还有一些，你帮我交给他。” 说完，他又补充道：“别说是我。”
“为什么？”
因为人生就好像十二公寓里的窗户，谁都不知道在哪个雨季就突然漏雨了。
去年，Li卧室的房顶也漏了雨。彼时他还只是暗自偷偷地喜欢Zeming，就半耍赖半正经地搬去Zeming家沙发住了一周。
Zeming租的是单人间，一室一卫。Li等到年底租房合同到期之后，就干脆搬去了Zeming家同住。一人出一半房租，自然能省很多钱。Li手头宽裕，就拼命给Zeming买好吃的。
“他后来很会做菜。” Zeming回忆说，“还好我不会胖。”
十二自动忽略了后半句话，说：“后来？”
Zeming笑了笑：“当然。他之前都是一个人，哪会自己做饭。都是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偷偷练，会做了之后才做给我吃。”
十二想起了那个完美好男人的披萨，忍不住好笑：“他是不是告诉你那都是他第一次的手艺？”
Zeming单手撑着脑袋，微笑着反问道：“他是不是给你看我的照片了？”
“……”
Li简直就是不停给她挖坑！
“我都知道……” Zeming转着桌上的手机，轻声说，“他偷拍我，我都知道。从头到尾，我都知道。”
十二猛灌了一大口咖啡，她忽然觉得Li才是被眼前这个看起来单纯阳光的少年套路的人。
Zeming拿起手机，打开相册，递给十二。
照片上的Li顶着一头乱发，或是在认真地做菜，或是在埋头写作业，又或者是站在阳台上舒服地伸着懒腰。构图，光线什么的，十二都不懂，可是她能看出来，每张都拍的很用心。Li的侧颜近乎完美，阳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淡淡的阴影，简直像……
妖孽。
十二又想起了那天下午Li赶作业时候，她差点被这该死的男人勾引。
你喜欢的是大xiong女人！十二心想。
Zeming顶着一脸单纯到不行的微笑，说道：“帅吗？” 然后拿回了手机，啪的锁屏，就差满脸写上大字：再帅也不是你的。
十二突然怀念起跟Li聊天时候那种朴实，真诚的感觉。
Zeming轻笑出声，又看到十二满脸惆怅，连声说：“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十二安静地看着Zeming。他一直在笑，但他的眼睛却始终是冷的。没有Li那样长的能遮住眼睛的头发，十二反而能看清他收在眼底的一丝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