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围(66)
男人的脸暴露的灯光下,鸭舌帽已经被撞飞,但口罩还牢牢挂在鼻梁上,但只那么一眼,叶时见已经认出他来,蓝水Club里引自己出去的人就是他!
可是为什么会是他?
“九月?”叶时见瞳孔都在震颤。
不过下一秒,他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人不是九月,他刚刚走路的时候没有半分颠簸,根本就不是瘸子。
是假装吗?为什么?
可他现在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不管是真是假,这人都是一个突破口。
“九月在哪里?”叶时见眯着眼往前走了两步,这会儿疼痛蔓延上来,小腿都打着颤。
“别动。”那人朝他脚下开了一枪,“想活命就滚!”
话音刚落,冷跃忽然挣开了那人的束缚,他飞扑向枪口意图抢夺,可哪是那人的对手,年轻人光有力气没有巧劲,两三下就□□翻在地,冷跃拖住那人的左腿,冲叶时见喊道:“快跑啊!他会杀人的,你快跑!”
这一幕叫叶时见十分意外,他自然不可能走,但又怕做什么刺激到那人,毕竟冷跃和冷雅在他手上,可是那人并没有伤害姐弟俩的意思,叶时见沉下眉头,冷静问他:“你是冷辉吗?”
“叶警官!”冷雅高声哭喊起来,“求求你快走吧,我求求你了!”
叶时见:“我会把你和冷跃平安带回去。”
“他不会伤害我们!”冷雅几乎都要跪下去了,“求求你快走吧,快走吧!”
答案已经摆在了眼前,那人就是冷辉。所以他不会伤害他们,同样的,他们不希望冷辉执迷不悟,更不想看他落网。
即便再穷凶极恶,面对骨肉至亲也无法做到彻底的冷血无情,反之亦如是。
“李伟是你杀的吗?”叶时见重复了一遍,“你为了保护冷雅,杀了他,对吧?”
“哈哈哈哈——”那人大笑起来,他把枪对准叶时见的额头,“你既然知道了,就不该活着了。”
“哥!!!”冷跃嘶吼道,“你还要一错再错吗!!!”
冷辉顿时怔住,他惊讶地低下头:“你叫我什么?”
机会再次来临。
嘭!
一声枪响,子弹打穿右臂,冷辉痛苦地半跪下去,枪被打落在地,叶时见顺势冲了过去。
谁都没料到,第二声枪响了。
子弹擦着大腿飞过去,与此同时,一条醒目的红色激光射在了他的身上正中心脏的位置,叶时见停下脚步,一动不敢动。
红点从他心口移到持枪的手上,又向下落在地上,叶时见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咬咬牙把枪扔进了荒草丛生的农田里。光源来自农田尽头的厂房二楼,那里有冷辉的同类。
是九月吗?
为什么刚刚不索性一枪打死自己?
冷辉从地上爬起来,但手臂的伤势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再次拾起枪,他从腰间摸出一把折叠的蝴/蝶/刀,开刀转指,信手拈来:“会玩蝴/蝶/刀的,可不只有九月。”
冷跃还是紧紧箍着他,叫他动弹不得。冷辉多年未归家,他亡命天涯的时候冷跃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他对这个弟弟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回忆。所以在冷跃一次次挑战他的耐心的时候,他终于愤怒了。他把冷跃拎起来重重摔在地上,然后朝冷雅命令道:“看好他!”
接连的枪响早叫冷雅六神无主,她在这四面楚歌的环境下本能地选择依赖自己的哥哥,她爬过去抱住冷跃,捂住他的眼睛,不停念着:“不要看,小跃你不要看……”
他们已经扭打在了一起。叶时见在警校的时候最擅长的课程就是近身格斗,不管对方是赤手空拳还是持械斗殴,他都没有输过,不过他这一身的本事,最近都用在抓小偷和……和跟林鹿床上打闹了。
可冷辉不是小偷,他是亡命徒。
“配方在哪里?”冷辉问他。
“什么?”叶时见被配方二字砸得莫名其妙,他拳拳挥向冷辉,“什么配方?”
两人都受了伤,谁也占不到便宜。叶时见忽然觉得好笑,他们打这一架的意义是什么,发泄吗?不管他是输是赢,暗处的人都不会放过他,这么一想,他跟冷辉这场架打得跟斗兽场里被人观战的猎物没什么区别。
等等……叶时见想到了什么。
他们似乎在找一样东西,而他们没有痛快杀死自己应该也跟这样东西有关。可是,他们为什么认为自己会知道什么所谓的配方?
既然他们有所求,将错就错,不如将自己做成鱼饵,请君入瓮是不行了,那就把自己送到瓮中。
叶时见“不小心”被一拳挥倒在地,他摆出一副失败者的姿态:“不打了,我没力气了。”
跟警察博弈惯了的人哪会会轻易上当。冷辉知道自己这次擅自行动已经犯了大忌,但他无法坐视弟弟妹妹们受了欺负不闻不问,既然已经暴露了,那把叶时见抓回去是不是可以将功补过?他知道很冒险,但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雨越下越大,喧嚣的雨声中,警笛蜂鸣隐约传来。
不能再拖下去了。
激光红点忽然受惊般抖了几下,冷辉下意识往厂房二楼望过去。
枪声第三次响起。
有人倒在了血泊中。
第55章
冷跃最喜欢冬天。
自他有记忆起就从未见过父亲,黑白照片挂在墙上,如同陌生人一样。母亲是个目不识丁的孱弱女人,一家四口的生计落在了二十岁出头的哥哥身上。
冷辉在家的日子很少,过年也不一定能回来,年幼的他并不知道哥哥那份收入颇丰的工作是什么,只知道每次他回家都会带好多好吃的好玩的,母亲会做一桌子菜,席间却永远都在唉声叹气。哥哥每每都只在家里住一晚,天亮就走了。
冬天的太阳出现得格外晚一些,冷跃可以跟哥哥多呆几个小时。
那时候他想,要是天永远不会亮就好了。
后来,哥哥再也没有出现,他渐渐长大也渐渐明白,原来哥哥带给他们的不单单是生活的希望,更是一辈子被打上烙印的桎梏。
他想见哥哥,又希望永远不要见到他。
可是啊,哥哥的天空中再也没有光明了。
冬天怎么会这么冷,雨水劈头盖脸砸下来,怎么都抹不干净。有什么东西喷洒在脸上,眼前一片模糊,温热的液体从鼻梁滑落至唇边,带着铁锈味。
“哥!!!”
他看到姐姐尖叫着扑过去,好像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力气,明明不过几步的距离竟生生爬了许久,周围越来越吵,四面楚歌的警笛声紧紧包围着他们,刺眼的车灯打在身上,他终于看清自己满手的血污。
两米外躺着他八年未见的哥哥,他的口罩已经被摘了下来,汩汩鲜血源源不断地从嘴角溢出,他穿了一身黑色看着与平常无异,但身下却已连绵成一条长长的血河,血液混着雨水淌进田里,像一幅年久失修的壁画。
叶时见持枪朝着厂房冲了过去,如果那人再开一枪也许他的命也就交代在这儿了,可是他无论如何不能再让那个人溜走了,哪怕赔上自己的性命。
然而两三百米的距离足够成为他无法逾越的鸿沟,等他追到那里的时候,只看到一道颀长的身影背着□□跨进了车里,那人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一样的鸭舌帽和口罩,却分明在笑。叶时见对着车子猛开几枪,再一次,失之交臂。
雨水冲刷了一切,罪恶逃之夭夭。
“师哥!”李文鹦带着全副武装的队友们冒雨跟过来,看到他一脸的血吓得不清,“你怎么样,伤得厉害吗?”
“没事。”他摇了摇头,“让人跑了。”
其他刑警已经进入了厂房内,叶时见这才算稍微放松下来,后悔后觉的疼痛瞬间淹没过他,他咬咬牙往回走,救护车跟在警车后面,现在还没到。
冷辉已经不行了,心脏中枪,回天乏术。
“九月在哪里?”叶时见蹲下身问他,“刚刚是他对不对?”
冷辉忽然笑了起来,滑稽又可悲,他嘴巴蠕动着,叶时见低下头把耳朵贴过去,听见他断断续续说道:“八年前,10月3号……杨……杨警官……哈哈哈哈哈……”
“是你!”叶时见失控般地揪住他的衣领,恨意占据了理智,“是你杀了老杨!”
“严创……丁……丁繁星……”冷辉吃力地提高音量,“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