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与深海+番外(6)
傅闻声又和傅谦交谈了许久才从书房里出来,正要回自己房间看看的时候听到了楼下沈燕青的一声亲切的招呼声——
“外边冷吧,进来喝口鸡汤,我炖了好久的。”
然后是门开的声音,轻轻浅浅的脚步声传了上来,紧接着是好听略有些清冷的声音,“谢谢阿姨。”
傅闻声好奇着沈燕青这么热情地招待着谁呢,连齐宋都没这么好的待遇。他走了几步到扶梯口,手搭在扶梯上,往下看,一眼便望见了一边解着围巾一边笑着和沈燕青搭话的陆余之。
窗外白茫茫的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映得原本就没多红润的脸更加地苍白。他的手指细长,骨节分明的,解围巾的时候微微屈起,甚是好看。
鬼使神差地,傅闻声走下楼,喊了一声,“妈?”
这一声把陆余之给叫得也跟着转头,就撞上了傅闻声漆黑的瞳孔里,傅闻声看着他轻轻地蹙了一下眉。
傅闻声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双手插兜,意味十足地看着陆余之。
沈燕青不知道他们已经见过,热情地向陆余之介绍傅闻声,“余之,跟你介绍下,这是我儿子,以前在国外留学,都没怎么回来,你应该是第一次见。”
“不是第一次。”傅闻声纠正了沈燕青,“我昨天跟着齐宋去剧院,就是去看舞蹈剧的,我们在剧院见过了。”
沈燕青惊喜地看着他们,“那你们打过交道了?”
傅闻声笑,“是啊,陆先生还以为我迷路了,带着我去了停车场。你不会又忘记了吧,陆先生?”
陆余之愣了愣,然而那愣神时间不过半秒,很久就被他扬起的笑容隐藏,“记得的,原来你是沈阿姨的儿子。”
傅闻声笑得眼睛里都藏着坏。
陆余之将他神情都看在眼底,知道他就是故意在逗自己,自己在沈燕青面前定不会反驳。当然,他自然也不会忘记自己昨天和傅闻声打过交道,毕竟现在也没有多少人会拉着他说你不记得我了这种话。
那种话俗套,像极了别人所谓一见钟情的搭讪。陆余之当时压根没往心里去,可现在却疑惑着,怎么今天还是问又忘记?
他和傅闻声的昨天是第一次见面吧。
沈燕青没注意到他俩的神情变化,自顾着高兴着,“来来来,别站着说话了,先喝口鸡汤,熬了好久了。”
即便家里请了阿姨,可大部分时候都还是沈燕青自己亲自下厨,她觉得自己亲手做出来的才是真的香。
就像此刻香味钻进鼻尖的鸡汤,汤汁浓而不油腻,把多年没尝到家里饭菜的傅闻声给勾起了食欲。
但沈燕青格外地照顾陆余之,舀的第一碗汤给的是陆余之,亲自给端到了面前,还嘱咐着小心烫。
傅闻声和陆余之坐在对面,他看着陆余之舀着汤勺一口一口地喝着汤,发觉自己在看他的时候会抬起眼不冷不淡地望过来一眼,眸子里平静地没有任何波动,和昨天在剧院里一模一样。
傅闻声倒是不怵,仍是光明正大地盯着人看。
“余之这几年经常过来陪我说话,你不在,倒是人家替你当了儿子这个责任。”沈燕青端着傅闻声的份过来,趁着机会抱怨上几句。
傅闻声赔着笑,“那陆先生多喝一些鸡汤。”
陆余之笑了笑,没接话。
沈燕青问陆余之,“余之啊,闻声在法国念书,你演出的时候也去过法国,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碰上过?”
陆余之说,“应该是没有的,法国这么大,遇上个人也不容易。”
依然是没记得他们在巴黎的那一夜,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即便他们也夫妻搭不上边,可陆余之也着实薄情了一些,这是忘了个彻底啊。
傅闻声想起来那天早上陆余之也是这样,招呼都没打,等他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跑没影了,原来那时候他就是压根没想把那天当回事,真把他们当做一夜情了?
瓷汤勺碰着瓷碗,发出吭吭的声音,傅闻声好整以暇地抬头看着陆余之,“那可不一定,或许我和陆先生都去过同样的地方呢,比如塞纳河畔,再比如酒吧。”
沈燕青思想还是老派的,不喜欢年轻人那种乱糟糟的地方,她不满地啧了一声,“什么酒吧,又不是谁都跟你似的。”
可陆余之却是望着傅闻声愣住了,他微微睁大了瞳孔,流露出了一丝震惊。
傅闻声心满意足地垂眸喝汤——看来还是记得的。
***
左尔东陈
早上好~
第5章
鸡汤在沈燕青的唠叨声中结束,整个过程里沈燕青大多都关心着陆余之的生活。她问,陆余之就有问必答,他声音很好听,清清脆脆,像风铃在风中摇晃撞出的声音,换一个对他心有所属的小姑娘,要被他声音勾去魂魄。
应该不止小姑娘。
沈燕青讲到最后便开始跟陆余之细数着傅闻声的不好,说他几年都不想着回家,就知道学业学业,救人救人。
陆余之闻言望向他,便和他四目相对。方才认出他的震惊已经从眼底消散而去,取而代之的是打量和一丝尴尬。
傅闻声只管笑,他算是看出来了,现在的陆余之和那天在剧院见到的时候也不一样,现在都是乖巧,全然没了将人拒之千里外的疏离感。
是狐狸,狡诈善伪。
他们这顿鸡汤喝了许久,陆余之喝完轻车熟路地自己去收拾了碗筷,饭桌上沈燕青轻声叹气,对傅闻声解释,“余之命不好,母亲离世,顾家对他又像是外人,我看着心疼,多照顾了一些。”
傅闻声看着厨房里弯着腰洗碗的人的背影,想起了齐宋说的那句顾家本就不打算认他的话,一时之间心里有些苦涩。
告别的时候,沈燕青知道陆余之要去剧院,就让开着车来的傅闻声载他一程。
陆余之没有多加拒绝,朝他道了声那就麻烦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傅闻声听得出来,也没有多少的诚意,敷衍更重。
雪天里路不好走,街上车多人也多,傅闻声小心地沿着清洁工人扫出来的轨迹开着车。陆余之一手撑着头,专心致志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路和他无言。
傅闻声瞥了他一眼,故意问,“认出我了吗?”
陆余之收回视线,落到他身上,笑了一声,语气带着嘲讽,“没想到,这世界这么小,那天晚上竟然是你。”
傅闻声接话,“我也没想到你跑那么快就算了,把我也忘得那么快?”
他说的是陆余之第二天醒来连招呼就不打就闪人的行为。
陆余之没有方才在沈燕青面前装乖巧的样子,此刻面上没有多少表情,给人一种疏离的感觉。
他看着落在车窗上的雪花,毫不在乎,“不就是一夜情,没有什么好道别的。倒是你......”
他顿了顿,歪头看着傅闻声,嘴角轻轻一扯,“我以前听说傅家少爷心性高,生活检点,怎么也学别人到酒吧里找人睡觉?还找了男人?”
傅闻声也看他,望着他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眸子里挂着戏谑,“你不是也一样?”
“我不一样啊,”陆余之耸了耸肩,“你没听说过吗?我私生活不检点,大家都在猜我跟多少人上过床,是上别人呢还是被......”
“刺啦——”陆余之的话被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咽回肚子里,惯性问题他身子往前一冲,下一秒又被安全带给勒回了背椅。
他偏头去看傅闻声,见他脸色不善,写满了不快,一时之间惊讶又纳闷——他说的又不是他坏话,脸色这么难看做什么?
傅闻声眸子里看不清情绪,声音沉了下来,“谁说的?”
“什么?”陆余之不解。
“那些话,你听谁说的?”
陆余之恍然,又有些觉得好笑——怎么比他这个当事人还要生气。他揉了揉自己被安全带勒疼的肩膀,“谁说的重要吗?”
“那是诽谤。”
“你怎么确定是诽谤?也许就是真的呢?”陆余之露出了那天晚上在酒吧里朝他露出的笑容,“毕竟那天晚上我也跟你上床了。”
傅闻声脸色彻底地沉了下来,不明是为了什么,隐隐的怒气压在眉梢里。
陆余之愣了愣,以为他在乎的是自己拖了他下水。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语气尽量地诚恳,“那天晚上,我们都喝醉了,做的事情说的话都可以不作数,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像别人说的那样打扰你,反正我们本来就不认识,以后也继续不认识就行。傅先生,不用送了,我自己走过去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