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与酒(8)

萦绕了满屋子的可可香，像一株藤蔓植物，肆意盘绕地附着生长。

在咖啡师打开门的同时，藤蔓尖尖从屋内探出了头。

咖啡师和它互相打了个照面，把搜刮来的豆子搁餐桌上，直接迈进厨房间。

调酒师正小心翼翼地装盘，抽空仰起脸来冲他笑笑。

“怎么想到要做蛋糕了。”咖啡师站他左侧，洗洗手。

见流理台还没收拾，刚准备随便整理一下放水池，听身边人慢了好几拍回道：“回礼。”

咖啡师手指搭在碗边不动，“什么回礼？”

他语气一惯的平淡，目光倒直扫过来。

眼睛对上眼睛，调酒师舔去手背处蹭到的奶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给你的回礼，昨天大餐的回礼。”

不等咖啡师有任何表示，继续道，“我人生第一块甜点，你给点评点评？”

咖啡师一时间又变成了昨晚站清吧门口的那个他。

调酒师拖起盘子，他就默默伸手接过盘子；一只叉子柄出现在视线范围，他从善如流地捏紧，置于自己的小盘边边。

调酒师：“来杯咖啡吗？”有泡剩的。

咖啡师：“好。”

调酒师：“去沙发上？”有点累了。

咖啡师：“嗯。”

论口感，提拉米苏再放冰箱冰一会儿，应该会更出彩。但调酒师提前把模具冷冻了，两者确实差不了多少。

他说让他点评，咖啡师当然义不容辞，内心os堪比百来个观众齐发弹幕。

「好吃，室友是个潜力股。」

「签合同那会儿没看错人。」

「如果现在不盯着他看就更好了。」

「盯着看…也不是不可以。」

「喔，原来叉子埋入蛋糕体回馈给手的感觉是这样的。」

「作用力自手腕到达胳膊，酸酸麻麻。」

「真不明白胸口这里究竟为何怦怦乱跳，也搞不懂大脑后知后觉地体会到了什么。」

「不，你明白的，你在装傻。」

“是喜欢。”咖啡师自言自语。

第16章 附赠羞耻

双人合租公寓，闹铃环绕式响起，两位室友同步起床，同步地吃早饭。

餐桌旁笼罩着些许奇怪氛围，一方总在偷看另一方，直到被当场逮住。

八点多，其中一位室友换上白衬衫和黑裤子开车上班，另一位送他到玄关处。

等门阖拢，他便趴到沙发扶手边，趴着欣赏扫地机器人满屋子打转。

调酒师静静等待瞌睡虫来找他捉迷藏，新的一周来了，即将步入昼夜颠倒的生活。

而他的男朋友，则照旧在白天营业咖啡厅，夜晚休息。

他们仿佛成了一对时差党情侣，但只要熬到礼拜四。

就像上周那样，调酒师周四周五休假，周六有个日班，周末也放假。这三天足够小情侣腻歪。

上帝帮忙给新手情侣安排好了，非但让同居的双方，互相产生一定的距离美，还把约会时间给辽峮號陸鲃齊嗚零舊妻贰義収穫塊樂固定了。

是的，新手情侣。

昨天午后两点不到，咖啡师喃喃低语喜欢二字。调酒师没听清，疑问地嗯了一声。

客厅静了会儿，咖啡师搁了杯子望向左边，问：“要试试吗，和我。”

咖啡师看到调酒师眨了眨眼睛，接着用力锁住怀中的靠垫。

他动作幅度特别大，胳膊猛地勒紧，不是靠垫本身都能感受到窒息。

紧张兮兮的，就好像他们正在看恐怖片。

内心某一盏熟悉的小灯忽然亮了，调酒师大脑一瞬间停止思考。

到底是哪个试试，究竟试什么，他一概不管，只怔怔地盯着对方。

进食到一半的呆滞的仓鼠，面对发愣的调酒师，咖啡师脑中闪现画面。

咖啡师不禁觉得可爱，不禁想笑，但现在笑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

他只能憋着，换种说辞再来一次，“我喜欢你，想追，可以吗。”

调酒师迎上咖啡师温柔的目光，午后阳光般暖洋洋的，热度却在无声之中慢慢积累。

等感觉整个人快要烧起来，被融化似的，调酒师急忙摇了摇头。

见他这反应，咖啡师心中一下子咯噔，“不愿意？”

“没有！”调酒师慌慌张张的，“不是…”他完全混乱了，组织语言表达能力通通跑回老家。

呆滞的仓鼠摇身一变，成了和鱼学会吐泡泡的仓鼠。

嘴巴一张一合，看起来怪可怜的。

咖啡师刚想让他深呼吸别着急，谁想调酒师竟能在可怜中爆发，蹦出一句，“那你追！”

语气坚定而强有力，根本不容反驳，咖啡师：“好。”

于是接下来的十多分钟，人类与仓鼠双双进入静音模式，仓鼠抱着他那块提拉米苏埋头苦干，人类捧起咖啡行注目礼。

愈发柔软的奶酪，酥软的手指饼干，叉子稍不注意便会碰到瓷盘子，作响清脆的声音。

然而就是这么微乎其微的短促的一声，仓鼠被自己吓懵了。

连番受到惊吓的调酒师连连炸毛，没发现隔壁咖啡师抵在沙发上的手逐渐握成拳头。

如何是好，家里宠物好萌，好想拍进手机里，明天上班的时候吸。

人类的意志在可爱面前不堪一击，咖啡师试图喝水冷静。

但显然，需要冷静的可不止他一人，调酒师不小心吃太快了，噎着了，打嗝儿了。

“……”x2

随后又过去大约五分钟，咖啡师的袖子被轻轻扯动，调酒师破罐子破摔，“要不算了吧，别追我了，我怕。”

他停顿半拍喘口气，疙疙瘩瘩地说完，“直接在一起得了。”

啊！

调酒师捂脸。好羞耻的回忆。

瞌睡虫也还不出现，还不来找他玩捉迷藏，他一点都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咖啡师。

第17章 附赠爱情滋味

微信。

调酒师：你中午吃什么

调酒师：给我看看.jpg

发送之前，调酒师小小地纠结了一下，觉得这样直接问好像有点尴尬。

但又是真的好奇，想了解他的男朋友。

他呆坐五分钟用来思考怎么能显得不那么尴尬，最终还是按原句来。

发出后，等待回复的时间出乎意料的漫长，令人感到焦虑。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调酒师来来回回地划拨屏幕，划了数次。

突然惊觉自己在干什么，手机立马甩出去飞老远。

简单一飞，飞完开始愣神。

然后便是一段略长的酸酸甜甜的心路历程。

逃避性心理马上乘虚而入，控制他的思维。调酒师自欺欺人，认定不看手机是对的，眼不见为净。

不过很可惜，两只眼睛难以自控，难以不去瞟几眼。

目光自正前方偏移至右边，再从右边跳回正前方，再慢慢偏移。

调酒师叹了一口气，无奈望天花板，妥协了。手脚并用地爬，主动缩短与手机的距离。

手机被重新捡回来，抓手中。

整个人变得越发奇怪，胸口不住地生出开奖一般的激动。

在发现聊天框内仍旧没一点变化后，霎那间又泄了气。

他愤愤地将手机塞入沙发缝。偏偏这会儿，从下方传来朦胧的提示音。

调酒师急吼吼伸手进去，重新给它掏出来。够得可费劲，纯粹是在自我折腾。

小半辈子尝遍了各类酒，结果栽在了爱情这杯酒上。

现在才终于意识到，原来爱情这杯酒果真谁喝都得醉。

另一边，咖啡师收到调酒师的消息，直接拍了张照片回他。

他们同楼上企业的员工一样，午餐定了盒饭。加起来四十多个人，商家给打九五折优惠。

如今的盒饭，同几年前相比简直两个样。不仅菜式多样，而且质量高。

今日份盒饭两荤两素，侧格子中装着鹌鹑蛋炖排骨，冬瓜和刀豆放一起，隔壁是酸菜黑鱼片。

排骨浓油赤酱，亮晶晶的，调酒师有理由怀疑咖啡师是故意的。

刚刚跟弹簧似的情绪起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调酒师盯着手机屏，咕咚直咽口水。

我中午吃啥。他同自己灵魂发问。

别人家是把心里话说出口，调酒师倒好，边自己问自己边打字，顺手按了发送。

他来不及撤回，咖啡师拨来语音通话。

“看看冰箱？”

调酒师迈开腿，脚沾地，等走进了厨房，才出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