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时雨+番外(21)
时隐轻轻捏着公子耳朵的手指顿了顿,默默重复了一遍:“还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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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路有一处年久失修的老旧小区,砖块裸露的红砖房子,墙角处爬满青苔。单元门生锈破损,粘在合页上摇摇欲坠,零星的几台破空调里,扇叶高速旋转,震得空调箱发出轰声。
时青易在黑黢黢的房间里睡得昏天黑地,呼噜声一直传到了室外时隐的耳朵里。
他冷着脸从包里掏出一把有着点点锈迹的钥匙,咔哒一下扭开了锁。那么久了,他钥匙没丢,时青易也没换锁。
房间里的热气扑面而来,混杂着一股刺鼻的酒精味和生活臭味。
时隐走过去,踢了踢时青易的脚:“起来。”
醉鬼死猪一般躺在地上,挪了挪笨重的身子,喉咙里模糊地发出哼哼声。
时隐心里涌起一番恶心感,随手抄起地上的一个绿色酒瓶子就往地上敲。
醉鬼被声音刺激,马上倒抽一口凉气,猛地睁眼,支起身子来。
“你,你,你……”他哆哆嗦嗦地伸出一根手指来指着时隐。
“喝你妈呢,整天就他妈知道喝,怎么还没把你给喝死?”
“不是……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说话呢?”
时隐把手上捏着的半个破瓶子扔去一边:“你能不能活得有点人样?”
“你,你来干什么呀?”
时隐懒得理会,直接进了时青易的卧房,奔着衣柜顶上的木盒子去了。他这两年抽条拔节,一伸手就能够到。
时青易跌跌撞撞地跟进来,一看他拿木盒就慌了神:“你又想干什么呀?”
时隐一言不发地打开木盒,又冷笑着“啪”一声合上。
“你花得挺干净啊,一个子儿都不剩。”
时青易心虚地别开脸:“我的东西,我爱怎么花怎么花。”
“你的?”时隐把盒子往地上一摔,吓得时青易往后一躲,“我妈这一辈子也就存了那么点儿,你硬是给她花完了还不算,还要出去借?你到底活着干什么啊?”
“你怎么和你老子说话呢?”
“操,你也好意思!叫你一声你当的起吗?”时隐脸上乌云密布,眼里全是灼灼火星,一把揪了时青易的领子,“你要不是我爹,我早都动手了。”
他目光向下移去,却发现时青易脖子上有一条细细的金链子。
时隐立刻伸手揪出来:“这什么?还有金链子啊,挺有钱的啊?”
“你要干嘛!”时青易一把拽住链子,就想把它藏回衣领里。
“既然你有钱,我就不和你废话了。自己拿去当了也好,卖了也好,把钱还了。否则……”时隐的眼睛像一口漆黑的深潭,沉声道,“别以为只有你会卖我,我也会。”
时青易眼里倏忽飘过一片惊惶之色。
时隐乍然松手,把时青易往后推了一把:“你多大的人了,麻烦你分清楚哪些人可以搭理,哪些人你惹不起,沾不得。你最好离那帮人远点儿,要不然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出了门,身后是时青易气急败坏的叫骂声:“臭小子!没良心的!你出息了啊……”
第16章
时隐在孙姨家寸步不离地待了几天,并没有什么人来找事。清风吹拂,街道上掀起绿涛,偶尔有附近的老人提着鸟笼,哼着小曲儿走过。
时青易那边不知道是真听了劝还是受不住自己儿子的恐吓,乖乖把项链卖了还钱,还特意发个视频给他看。
时隐刚把视频划出去,就接到了林哥的电话。
“小时,最近怎么样?”他的声音不比之前沙哑,听上去精神状况好了些。
“还行。”时隐随口答。
“哦,那就好。”林哥顿了顿,“我就是想和你说说,我刚才听莉莉说起,你也是她的学生吧?”
“对。”公子往时隐面前蹦过去,被他抓过来顺了顺毛。
“她最近状态好些了。那个,”林哥微不可闻地叹气,“那天那两个学生……是你叫来的吧?”
时隐撸猫的手顿住,那天在路上遇上了事情,最后没去成孙莉那边,也不知道谭元浩和许拾那天去做了什么。
等不到回应,林哥忙道:“哎,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看着那两个孩子不像会主动来看望老师的样子。你那天在便利店还问起莉莉的情况呢,我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这想来想去,也就只可能是你叫来的了。”
“他们是不是又做了什么?”
“那倒没有,我就是看他们进门就道歉,有些莫名其妙。我问莉莉,她还是什么都不说,就想着你应该知道。”
时隐敛眸思忖着,片刻后沉声道:“林哥,有件事情我得告诉你……”
时隐把偷拍和拆车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林哥。他和沈浔没有权力处理这件事情,然而作为孙莉的男朋友,也许还是未婚夫的林哥有权裁决。
不打工不上学,也没有人来找茬,时隐在屋里硬是闲出一种夕阳红生活。
学霸给他请的这个假着实是长得发慌。最终,他还是出现在了一班的教室里。
彼时李旭正趁着他的学委同桌不在,偷偷摸摸地在他桌空里翻找着什么。
“你干什么呢?”时隐瞥了一眼。
“啊?”李旭有些惊慌地抽回手,“我靠,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能干嘛,”时隐大言不惭,“学习呗。”
“……唉,好不容易有学霸给你请假,你居然不珍惜。三十天呢,那可是我半个暑假啊!”
“那要不换你打一架躺医院里?”
“……算了。”李旭又回头在张思哲桌空里摸了摸,奇怪道,“我手机呢?”
“你手机能飞到你同桌那?”
“我也觉得不会啊,所以才觉得翻他东西不好。”李旭接着道,“但是最近真的是奇了怪了,老有人的东西失踪。”
“哦,”时隐瞥了一眼从教室外边进来的沈浔,“看来我们风纪委又有得忙了。”
沈浔见到时隐挑了挑眉:“哟,你这么急着回来干什么?想学习了还是想同桌了?”
那语气里带点笑,尾音上扬。时隐当即一记眼刀杀过去。
“啧,想不到你怎么热爱学习。”沈浔用下巴指指他的桌子,“这段时间的试卷,都给你存着呢。”
“……滚。”
存什么不好要存试卷。
“哎!”就听李旭突然叫起来,摸着他的宝贝手机,“找到了。我靠,我啥时候放自己书包里的啊?”
“……”
时隐懒得骂。
正说着,代理班主任老秦拿着一张表放在了第一排同学的桌上。
“大家都静一静哈,这个表你们挨个填一下。”
那是一张家庭基本信息调查表,需要填写家庭住址、父母的工作岗位等信息。传到时隐的时候,他看也没看就扔给了沈浔。
时青易那个混蛋不配当爹。
沈浔略微诧异地看他一眼。时隐额前碎发有些遮眼,脸色微白,唇角紧绷,扔了表就开始低头戳手机。
一股凉丝丝的煞意散发出来,沈浔心里能猜个大概,却也不好多言,只很快收了眼神,兀自看向信息采集表。
老秦这人平常一副老学究的呆板模样,没想到还挺有心。大概是看沈浔右手不方便,已经帮他填了表,就需要他签个字。
他右手虽然伤不及筋骨,但活动起来从手心开始向外整个都是疼的。这两天他基本上不写字,偶尔写字也是用的左手。
刚才文具盒里摸出一支笔来,用拇指搓开笔盖,就听时隐说:“我帮你写吧。”
“啊?”
“手不痛吗?”时隐看他没反应,又道。
“哦,谢谢。”沈浔把表格给他,伸手指了指,“就这,签个名就行。”
时隐扫了一眼,沈浔同学的父亲是市里大学的教授,看样子,这土豪还是个书香门第的公子哥。
他从自己桌空里摸出一支笔来,三两下替沈浔签了名。都说字如其人,他下笔利落,字体隽秀而有力。花白的纸上落下“沈浔”两个墨黑的大字,在一片歪歪扭扭的字体中漂亮得扎眼。
沈浔看着那两个字,心里泛起异样的触感。
名字这东西不但私人,而且是有灵魂的。你写一个名字,单独指向某一个人,像尘网中的线,落笔便探出去。
曾经在附中的时候,就看到过有人会用书写对方名字的方式表达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