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种可能(21)

"齐鲁两军近日有人混到了此处不成?"

士兵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皮肤黝黑,此刻听了问话,似有些紧张,憋了半天只磕磕绊绊的说了句,

"军中机密,无可奉告。"

祁让挑了挑眉,

"小兄弟叫什么名字?这应该不算机密吧?"

"俺..俺叫李狗蛋,俺爹说贱名好养活。"

身后的首领没忍住噗的一下笑出了声。

祁让凉凉的斜了他一眼,首领又立马肃了面容。

穿过密林,远远的便可看到一座气势恢宏的城墙,走进了,祁让看着城墙上气势磅礴的望州二字,眯了眯眼。

城门打开,一个白袍银甲的将军提着□□打马过来,拖住马僵,在祁让面前停下,看着身后士兵抬着的几匹被乱箭射死的战马,眼中带着笑意,戏谑道,

"王上倒是知道军中伙食不好,还特意送了马肉过来。"

说完,便利落下马,给祁让行了一礼。

此人正是被困在望州的楚昭。

祁让抬手将人扶了起来,看向身后惊慌失措的狗蛋,笑道,

"近几日就有劳这位小兄弟带寡人熟悉熟悉这里了。"

狗蛋涨红了脸,半跪在地上,回的极为响亮,

"是!"

身旁的人都哄笑起来,狗蛋挠着头嘿嘿笑了两声。

入了城门,祁让才发现这里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他挖了一勺士兵们的饭食,说是米粥,一大锅汤里却只带着寥寥几粒米,肯本不足以果腹。

祁让看向身后的将领们,

"如今的粮草还够多少时日?"

"回王上,不够半月。"

君主的到来让士兵们振奋起来,祁让见过众将领后,一人在营寨中转了转,此时正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

齐鲁两军白日攻城,晚上退去,此时还可见其远远亮起的灯火。

轻微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停下后又一言不发,祁让没有动作。

此处敢偷偷站在他身后还不行礼的,也就那么一个了。

果然,楚昭没忍住先出了声,

"王上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祁让避而不答的岔过了话题,

"这次从魏都运了粮草,大概明后两日就能到了。"

静了一会儿,楚昭却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语气里是少见的迷茫,

"王上可能不知道,臣其实一直嫉妒相国大人。"

祁让不动声色的转过头看他,

"为何?"

楚昭声音低沉的笑了起来,半垂的黑眸掩下了眼底不断翻涌的情绪,

"相国大人总是比我更懂得讨您的欢心。就像相国擅棋,您心情烦躁时便总喜欢召相国入宫下棋解闷。但您不知道,其实我也擅棋的。"

祁让张嘴想要辩解,就又听楚昭说道,

"我初见王上时,王上便与相国一起,您还记得曾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吗?"

祁让认真的想了想,但两世加在一起的记忆太过纷杂,他早就记不清了。

楚昭似猜到了般继续道,

"臣当时还不知您的身份,便说在下师从孙子,敢问公子何名?"

"您却只扫了臣一眼,便随意的和相国开着玩笑:孙子何时开始看人容貌收徒了?"

祁让听的哑然,自己这话...还真是曾经年轻的时候能说出来的,傲慢又无礼。这么想着,祁让也笑了,他看着楚昭,

"寡人待将军如此无礼,将军却还投在了寡人帐下,着实宽宏大量。"

楚昭摇了摇头,他哪里是宽宏大量,分明是从那时便起了意却不自知。

那时的他刚刚出师,正在名士居里侃侃而谈,却被一阵笑声打断,然后就听到一人三言两语的否定了他的观点。偏他听后,茅塞顿开,以为是遇到了前辈,上前拜见。

待帘子掀开,却只见一眉目骄矜的贵家公子,随意扫过一眼,连惊艳也无,仿佛楚昭的容貌也不过尔尔,这个人对他来讲不过脚下尘土,无关紧要,那种淡漠和蔑视,让彼时的楚昭,一瞬间停了心跳。

他带着怒气离开,发誓下一次一定要让那个少年正视自己,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人的眼里还是没有他,他却早就泥足深陷。

祁让看着少年站在身旁,收敛了一身傲气,目光虚无,像一只迷茫的找不到归途的孩子。

心头密密麻麻泛起酸意,他的喉咙动了动,

"为何今晚要与寡人说这些?"

楚昭收回了视线,看向他,好像又回到了平常的活力,扬了扬眉,

"战场上生死无常,说了也算了了遗憾。"

说完便潇洒的看着祁让,

"臣先告退。"

第二日天还未亮,战鼓和厮杀的声音便已震天。

祁让换了衣服欲上城墙查看,却被身旁的狗蛋一把拦住,

"王上,城墙上太过危险了,您不能去。"

祁让眉间是前所未有的冷厉,呵斥道,

"松手!"

李狗蛋犹豫半晌,咬咬牙,还是松开了手,然后依旧寸步不离的跟在祁让身后。

城下是密密麻麻的敌军,数以万计的箭矢从城墙上疾飞射下,下面的人一排接一排的倒下,又一个接一个的不断涌上,有人倒在距城墙很远的地方,有人倒在距城墙很近的地方,渐渐的有人走到了城墙底,还未来得及搭上□□又被城墙上的坠下的石块击倒在地。

祁让的夺过了传令兵手中的鼓棒,登上高台亲手擂响了战鼓。

一下,又一下,直到厮杀声不再,城下只余静谧,城上是被箭射中的士兵们的低吟,一片血海。

楚昭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祁让看他

"再撑一个月。"

他不知齐原是否真的能实现他的一年之诺,但一个月后,他还有另一步棋,一步险棋。

楚昭沉默的点了点头。

***

元封四年九月,魏国上将军祁连率兵突袭鲁国,一路连胜,直逼鲁国都城。

消息传到望州时,城内已是满目疮痍,哨兵扶着长qiang勉强站立,一大一小的两个士兵乏困的靠坐在地上,

"倚子哥,我们什么时候能回乡啊"

"别说话了,多省些力气罢"

集结的号角吹起,被叫做倚子哥的人摇摇晃晃站起,看身边的人仍在睡着,便轻轻踹了一脚,谁料那小一点的士兵却直接歪到在地。

倚子哥向他鼻尖探去,又伸手阖上了小士兵半睁的眼,面色无喜无悲,然后一瘸一拐的向前走着,眼神麻木的流下一行热泪。

寨内楚昭拿着手上传来的密报,看向坐在主位的祁让,

"上将军哪来的士兵和军辎?"

祁让面色凝重,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楚昭沉下了声音,

"您让他们去送死?"

祁让没有躲闪的看着他,

"我只是在赌"

鲁国国君年幼,朝政多为老臣把控。

鲁王主战,朝臣主和。

他赌鲁国会退兵,祁连会全身而退,齐原的粮草会到,而他会赢得这场战役。

外面不知何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屋内的气氛压抑的令人不安,一个小兵慌张进来报告齐鲁又在攻城,

楚昭带上了头盔,在门口停下了脚步,背对着祁让没有回头,

"王上,臣总是陪着您的"

祁让垂眸不语,攥紧了手心。

作者有话要说:

我对我自己写的很不满意,但实在不想断更,一断的话大概就永远前进不了了,叹气

第21章 两个故事(9)

齐鲁盟军的主帐里,鲁相的案上正摆着两封被摊开的丝帛。

一封是来自鲁国将军请求回都增援的书信,一封是鲁国国主要他强攻望州的军令,而他面前站着的荀仁一身白衣丝毫看不出昼夜奔波的狼狈,神情却有些控制不住的正颜厉色,

“魏国早已是强弩之兵,若真有粮草,怎会被困在望州如此之久,鲁相莫忘了鲁王的嘱托,使鲁国百年大计功亏一篑!”

外面的厮杀不过百里,鼓声一下一下的传到帐中,催的鲁相原本就慌乱的心更加焦急。

他抬头看向荀仁,眼中闪着寒光,声调却平缓的问道:

“齐相可知望州城里坐镇的是何人?”

荀仁并不示弱,

“魏国国君在这并不...”

鲁相却并未等他说完,继续发问,

“按照贵国的说辞,魏国早在一个月之前就该因粮草不济退出望州,可现在呢,魏国国君在望州坐镇两月,盟军强攻不下,祁连带兵直逼我鲁国国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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