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径一千米(19)
紧接着便合紧窗帘,缩回了暖烘烘的被窝。
光着上半身的韩岩现在不是森林是火山,每个毛孔都在冒热气,呼吸重得要命。听着耳畔的声响,安宁根本睡不着觉,心跳砰砰还不算,手脚也默默发麻。
好一会儿后他挪近,微仰起头看着韩岩,皱了皱鼻子,极小声地吐槽:“你是牛吗?”
牛才这样大喘气。
谁知下一刻韩岩闷哼一声,猝不及防地搂他入怀。
——安宁完全静止,双眼微微瞪大。
醒了?
不对,没醒,只是可能把他当枕头或是被子了。
他下巴戳在韩岩锁骨中间,感觉胸前有一片坚实的肌肉,背后还有一条有力的铁臂,紧紧抱着他。
韩岩甚至在他头顶蹭了蹭。
太近了,两颗心脏在胸腔里跳,一下一下清晰无比。
安宁像是坐在海上的一艘小船里,荡悠着,恍恍惚惚的。
头顶呼吸仍旧粗重,韩岩将他箍在怀中,过了片刻还翻了个身,直接将人半圈半压。
泰山压顶吗……
安宁几乎快要窒息,扒拉着找到一条小缝,张着嘴大口呼吸。
两颗心的其中一颗,差不多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韩岩的身体像烧红的铁一样,又热又坚硬,安宁逃不了,也不想逃,躲在里面无风也无雨,睡都舍不得睡,一点点平复心跳。
原来喜欢一个人,当抱枕也当得这么开心,恨不得长在他怀里。
好一会儿后,安宁逐渐放松下来,脸颊靠在韩岩身上,声音闷闷的:“明天醒了你还会愿意抱我吗?”
第14章 我等了你好久了
虽然愿意醒着,但这一夜安宁却睡得很沉。只在清晨时分,迷迷糊糊将醒未醒时,做了个梦。
很荒唐。
他梦见韩岩醒了,把他面对面抱在腿上,箍着他又亲又摸。梦里韩岩的衣服是昨晚那一身,西装外套都没脱。因为亲得太用力,压得他直往后倒。他怕掉下去,手忙脚乱地拽住韩岩的领带,舌尖微麻又不懂喊,要多被动有多被动。
“唔……”
气若游丝间,他象征性地推了推,其实希望被抱得更紧些。然后两边腕子被反剪到身后,韩岩开始单手脱他的衣服。
太快了。
他喘得自己都听不下去。
正当难舍难分时,一阵手机的震动却不请自来,打破旖旎的气氛。
韩岩像没听见,该做什么继续做什么。安宁也想无视,但那震动却一波接着一波,不把人吵醒不罢休,最后简直像是就在他耳边震。
“电话……”他挣扎着。
梦里的韩岩也照样脾气差,脸色一沉,拿过手机就要摔。这可把安宁吓得够呛,急忙扑上去接,就这么一哆嗦,醒了。
窗外天光早已大亮。
被韩岩抱了一夜的安宁像是面粉蒸成了面包,脸颊红扑扑的,身体软绵绵的。
他把自己蜷成一团虾米球,听着床头柜上的嗡鸣声,挣扎两秒后最终恋恋不舍地从被窝里爬了出去。
是韩岩的手机。本来以为是闹钟,摸过来一看才发现是电话。眼见身旁的人眉头越皱越紧有要醒的迹象,安宁心里一慌,仓促间按下了接听键。
“喂韩岩,喂?醒了吗。”电话那头是个男人的声音。
“……”要挂断已经来不及了。
他猫着腰躲到门后,捧着手机清了清嗓,“你好。”
那头乍然安静,可能是看了看拨号是否有误。
“这不是韩岩的手机?”
“是、是的。”他硬着头皮,“我是他邻居,他病了,不方便接电话。你有什么事?等他醒了我可以帮你转告。”
这辈子扯谎的次数,就数认识韩岩以后最多。
只听那边嘀咕了一句“怎么好端端的病了”,随后问:“病得不重吧?”
安宁往床的方向看了一眼。上半身脱了个精光的韩岩,背肌如弓,分明身体好得不得了,像头牛似的。
“不要紧的……”他手指在门板上画圈。
“那就好。我是他同事,姓王,你跟他说醒了以后给Patrick回个邮件,那边都等急了。”
听起来是很严肃的事情。他连说好的好的,挂断电话以后才发觉自己没穿鞋,脚板心凉凉的,又蹬蹬蹬跑回床边。
十点半都不能叫早晨了。雨后碧空如洗,即使隔着窗帘也能发觉外面的好天气。
穿好拖鞋,将韩岩的手机放回原位后,他从外套里翻出自己的手机。本来是想给韩岩悄悄拍张照,谁知划开后,意外发现一个未接来电。
居然是父亲打来的。
其实安宁跟家里许久不联系了。因为曹恒启的事,他同家里闹得很僵,原已做好老死不相往来的打算。父母在那个城市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已经从一线退休,但威权的余温仍在,同时也早已习惯了发号施令。同性相恋本就被视为离经叛道,何况安宁还背井离乡追爱,简直罪加一等。
他躲到卫生间,关好门,给父亲拨回去。
电话刚响两声就通了,那边喂了一声。
“爸爸。”他坐在马桶盖上,两腿并在一起,像幼时听训,“你给我打电话了?我刚才在睡觉,没有接到。”
那边却乱哄哄的,不像在家里。片刻后安静些许,他听见爸爸叫了他一声:“宁宁,听不听得清?”
嗓音很沙哑,比从前又老了许多岁。
“嗯。”安宁就此哽咽。
毕竟是父子,生疏的感觉只消一句便不复存在。他爸爸低声责备:“这么晚才起,你睡得倒好。”
接着无来由地叹了口气,“你妈妈为了你的事,多少个晚上睡不着觉。”
安宁嘴唇动了动,答不出话来,只垂眸望着自己的膝盖。很明白是自己做错了事,因此抬不起头。
“在上班没有?”他爸爸问。
问完又有所醒悟,“是爸爸老糊涂了。今天周六,上什么班,难怪你起得迟。”
从前极少说这样的话。
安宁直觉有异:“爸爸,是不是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你最近要是有空,抽时间回家一趟,看看你妈和我。”
“怎么了?”
“让你回来一趟,还要有什么原因?”他爸爸故意板起声音。
安宁越听越不安,一直追问下去,终于从爸爸嘴里追出缘由。
秋初开始他妈妈偶尔低烧,起先没当回事,这周拖无可拖,去医院检查发现是肺腺癌,已经淋巴结转移。老人家心里什么都明白,早已是做好了就此归西的觉悟,只是放不下这一个独生子而已,这才有了今天这通来电。
挂了电话,安宁坐到腿发麻,再站起来时双腿打颤,恍惚的感觉直冲前额。
他扶着墙慢慢走出去,走到衣柜前换衣服,仍旧阵阵发晕。
床上的韩岩仍在熟睡,大概是觉得热,两条胳膊都露在被子外面。整理好衣服背好包,安宁将穿过的浴袍重新挂好,然后才回到床边,替韩岩掖好被角。
等不及你醒了,安宁心想。
走到门口,他把着扶手,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迟滞片刻,复又回去,大着胆子拿走了一样东西。
睡梦中的韩岩唇上落了一个吻。
咸的。
—
再度醒来时,韩岩头痛欲裂,太阳穴像被枪弹轰过。
勉强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酒店房间,窗帘严丝合缝地拉紧,空气中还残留着宿醉后的酒味。拿过手机一看,已经中午12点。
睡了这么久……
这地方他不陌生,以往跟那帮狐朋狗友泡吧,喝多了任谁都是往这儿一送,有时是他送别人,有时是别人送他。
昨晚想也不用想,必定是乔屿找人将他送到这里来的。起床冲澡穿衣,钱包电脑什么都在,唯独少了条领带,忘记落在什么地方了。
不多时就恢复五成精力,甚至在退房前回复了几封工作邮件。
车停在酒吧停车场,上车以后他没急着走,而是坐在驾驶位给乔屿发了条消息:“昨晚谢了。”
乔屿没回他。
宿醉在第二天才算彻底过去。
周一上班,一到工位就有同事给他送来一杯咖啡,“领带不错,病这么快就好了?”
他抬眸。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咖啡塞他手里,同事手背碰了碰他的额,“退烧了?”
“谁跟你说我病了。”
“你邻居啊。就周六早上,我帮Patrick催你回邮件,电话是你邻居接的,说你病了,还说有什么事可以帮忙转达,合着根本没转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