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之别(8)
韩黎之忽然想到昨天的事，有点不太敢下楼了，他在卧室里转了一圈，最后选择去书房里看会儿书。
慕韫别的书房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书房，百十平的地方放了好几个书架，韩黎之寒暑假的大部分时候都是在这个地方度过的。
慕韫别的这些书都不是很深奥，大都是那种高中大学生必读经典之类的，反正大多数韩黎之都是能看的明白的。
韩黎之高中毕业之后去上了本城的一所大学，韩黎之的成绩其实还算不错，考了五百分出头，但是大学只上了两年，原因无可厚非，慕老爷去世，慕韫别回国管理慕家的一切事物，理所应当的注意到还待在慕家的韩黎之。
韩黎之没能成功从大学毕业，因为按照慕韫别的意思，他甚至都不用有工作，一辈子待在慕家，一辈子待在慕韫别身边就是他的工作。
韩黎之渐渐习惯了这样时刻以慕韫别为中心的生活，那时候的慕韫别不允许他去其他的地方，即便他看不见，韩黎之也必须时刻待在慕家。
韩黎之大学之前每天的生活都是三点一线的，就连高三所有人都紧追慢赶的上晚自习努力学习的时候，韩黎之也依旧是每天学习慕家学校慕家这样的生活，那时候慕韫别大二，刚刚出国深造，慕老爷的身体不佳，那段时间慕家一直被慕韫别的姨夫姨母控制着。
上大学以后韩黎之原本已经可以接触到正常的社交生活，慕韫别的姨夫姨母和慕老爷根本是两类人，但是他们对于白养一个韩黎之也并不介意，但却嫌他碍眼，所以大学时期韩黎之才得以住校。
明明是大好的认识世界脱离慕家的机会，但是韩黎之自己却出了问题。
他很害怕。
说害怕或许不够具体，但是那些陌生的人对他来说都像是一个一个迈不过的天堑，那两年他过得很孤闭，独自一人，不做声的拒绝了外人的善意。
因为慕家的原因他还是吃穿不愁，可是眼前这个没有铁线莲没有慕韫别的世界却让他感到畏惧退缩。
第16章 云和泥
后来韩黎之在书上看见一个词，叫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韩黎之盯着这个词和他的意思看了许久，像是希望自己的病好苏醒一样，可是事实证明不是什么病都能轻易治好的的，至少韩黎之对着书本呆坐了一天，想要努力忘记关于慕家以及慕韫别的所有东西，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韩黎之就这么在大学浑浑噩噩般度过了两年时间，期间他连一次都没有见过慕韫别，对方似乎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办法回国，期间二人完全断了联系，韩黎之并不知道慕韫别那边发生了什么，再次见到他反而是在慕老爷的葬礼之上，彼时披麻戴孝的人发生了根本的改变，韩黎之站在拥挤的灵堂一角，恰好能看清楚慕韫别坚挺的后背。
慕韫别若有所感，忽然回过头来，目光像是雪地里的一匹苍狼，满是寂寥。仿佛只要在靠近些，便能听见那呼呼作响的冰雪风声了。
韩黎之知道慕韫别会这样是有原因的，因为他回来不过三天，姨夫姨母就被连人带行李扔出了慕家，慕韫别的亲姑姑慕云秋在慕家的门前哭的都快昏过去了，慕韫别冷着脸，眼神像冰，韩黎之被勒令站在他旁边，眼看着他让人把他姨夫打了个半死，两口子不知道给扔到什么地方去了。
慕韫别或许心狠，韩黎之却不觉得他连自己仅剩的亲人都要如此，其中原由韩黎之不去想却也觉得一目了然。
自那以后慕家便太太平平的，韩黎之在慕家一呆就是几年，除了慕韫别偶尔发疯把他扔出去以外，再没有踏出过慕家半步，就连生病了请医生都是慕家的家庭医生。
现在冷漠的回头，韩黎之仿佛能看见自己固步自封的样子。
他在心里不信任慕韫别，觉得自己是被慕韫别所迫，不得不留在慕家，却又把慕韫别当成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虚伪又可悲。
奶奶死后，韩黎之愈发活的像行尸走肉，原本他就因为父母的离世而变得木讷不通人事，后来奶奶的死更是加重了这一点，或许还有慕家的因素，这个惯着他的金丝雀笼压抑了他的人生。也许也和慕韫别的针对有关，总之这些乱七八糟的遭遇最后叠加在韩黎之一个人身上，总不可能把他养成乐观向上的生活态度。
韩黎之待在慕韫别的书房里，捧着一本晦涩难懂的书思考了半天，他一向懒得想事情，就连思考自己的前半生都觉得费劲。
这本书是慕韫别平时爱看的，韩黎之不懂其中的意思，这对他来说很多都是无意义词语的堆砌。
他和慕韫别有这本质上的差距，这差距在这么多年里并没有缩短或是变化，慕韫别是云，永远高高在上，韩黎之是泥，永远低入尘埃，这些都没有变。
可人活着都是会有欲望的，贫穷人想要富贵，丑陋的想要变美，韩黎之即便低如尘埃，也有着自己的奢望。
他希望……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希望那朵名叫慕韫别的云，能永远为自己而停。
第17章 向自由
慕韫别回来的时间比以往早了许多，韩黎之还坐在书房的坐垫上发呆，对方推门进来的声音韩黎之都没听见。
韩黎之抬起头，正对上低头的慕韫别。
韩黎之乖巧的打招呼：“少爷，你回来了。”
慕韫别看着他的眼睛，眼底染上一丁点儿笑意：“呆了多久了？”
韩黎之很认真的想了想，可偏又想不起来自己待了多久，看了眼黑漆漆的窗外，道：“不知道。”
慕韫别寒了脸：“是不是一天都没吃饭？”
韩黎之知道他问这话是在怪罪他，立马低头不说话了。
慕韫别倒没怎么生气，只是一言不发的拉起人就走，韩黎之被他拽的踉踉跄跄了几步，这才跟上他的脚步。
慕韫别把他拽下楼，按在餐桌前的椅子上，桌子上已经摆上了晚饭，蒋姨立马给他布上餐具：“我中午去叫黎之少爷，没人答应，想来这会儿应该饿了，还是少爷说话管用。”
韩黎之冲蒋姨笑笑，看了慕韫别一眼，闷不做声的开始吃起饭来。
慕韫别伸手给韩黎之夹了一筷子菜，语气不容拒绝道：“以后不许不吃饭，记住了吗？”
韩黎之点点头，低头把眼底的情绪藏了个干净，吃了几口饭，他小声的开口道：“少爷，我明天想出 去一趟。”
慕韫别的筷子停住了，墨色的眼珠转了转：“出去干什么？”
韩黎之的筷子攥紧了些，“我想去书店看看，买几本书......”
“书？”慕韫别皱眉，“想看什么？我让人给你买回来。”
“......”韩黎之沉默了片刻，终于说出了口，“明天是七月十四，我很久没见奶奶了，想和她说说话......”
慕韫别没想到是这个原因，罕见的愣了一下，思付片刻，点了点头：“可以，但是必须要让蔡纪跟着。”
韩黎之使劲儿点头，脸上不自觉挂上了笑容：“嗯！”
慕韫别的表情松动了些：“想买书的话让蔡纪再带你去一趟书店。”
韩黎之点点头，晚饭比以前都吃的多了些。
看着他笑的样子，慕韫别的心情也好了很多，晚上韩黎之帮他洗澡的时候慕韫别还很有心情的让他一块共浴，结果一个澡洗了整整两个小时。
出来的时候韩黎之已经累得睡着了，在他没看到的地方，慕韫别轻轻的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窗外月色清冷，慕韫别紧紧地盯着韩黎之，表情是满满的难以言喻。
第二天一早，慕韫别依旧不在床上，韩黎之起身收拾了一下自己，下楼吃了蒋姨准备好的早餐，慕韫别说过让他好好吃饭的，全家不管是谁都不会再给韩黎之不吃一日三餐的机会。
吃完早饭蔡纪已经准备好车等在那里了，今天的阳光正好，有些热，铁门上攀爬着的铁线莲弯弯绕绕的，很是漂亮。
韩黎之把之前偷偷藏在书房夹层里的小福袋塞进口袋里，平静的走进车里。
蔡纪发动车子，慕家被拉在背后，离韩黎之越来也远，他看着窗边不断掠过的风景，感觉到了久违的自由。
第18章 治疗药
韩黎之先去了奶奶的墓地，因为他自己也不怎么确定这是不是最后一次来看望奶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