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之别(6)
第二天他醒的时候,一切又都变得不一样了。
第10章 下厨房
比起十四岁的韩黎之,现在的他已经十分的熟练了。
清晨他醒来的时候床的另一边已经没有了温度,慕韫别每天九点之前准时去慕氏上班,作为CEO他是绝对的典范,在工作方面他总是说一不二,是绝对的权威。
但在生活上,尤其是对于韩黎之来说,慕韫别一个人就非常全方面多角度的诠释了什么叫喜怒无常。
韩黎之习以为常的起床,睡了一个多月的硬板床,慕韫别的床软的让他有些不适应。
他赤着脚走去浴室,洗脸刷牙。
这也是慕韫别的某个命令,某次一时兴起他就咧着嘴对韩黎之笑说:“阿黎的脚真漂亮,以后在房间里就不许穿鞋了。”
韩黎之乖乖说好,于是乎他每次在慕韫别的房间里都是赤着脚的。
洗漱好下楼,桌子上摆着正热乎的早餐,服侍慕韫别最久的佣人名叫蒋姨,这会儿韩黎之居然没见到对方。蒋姨是昌叔的亲妹妹,因为昌叔年轻时跟着慕老爷出生入死,故而改了姓慕。
蒋姨对于慕韫别来说像是半个母亲,但是双方都对自己的身份分的很清楚,蒋姨从来不会对于慕韫别做出的任何决定表示置喙,而慕韫别也从不会像对母亲那样向蒋姨倾诉任何事情。
蒋姨和韩黎之的奶奶交好,据说是奶奶以前替年轻的蒋姨求过情,那时候蒋姨犯了个错误,被慕韫别的妈妈慕溪秋责罚,是奶奶求了慕溪秋,蒋姨才不用离开慕家。
明明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这个家却好像还活在十九世纪,处处都是规矩和束缚,就连身处于最高位慕老爷也没有绝对的权利,每个佣人都诚惶诚恐,大部分时候大家都低着头干自己的事,拿着高额的薪水,顶着巨大的压力。
慕家从不会克扣佣人的工资,一旦犯错就会被辞退,韩黎之有时候觉得自己至少还不用担心生计,因为在慕韫别对他感到厌倦之前,他都不必被迫离开。
奶奶的墓还在慕家的墓园里,韩黎之不想失去去看她的机会。
大部分时候慕韫别都精密的像机器,定时起床,定时吃三餐,连带着他手下的所有人和他一起连轴转,一旦这条工作链上出现一点时间上的不契合,就会有新的零件被替换上去。
韩黎之不太理解,好像慕韫别的所有年少轻狂和恣意妄为都在他二十三岁那年伴随着慕老爷的死一起消亡殆尽了,除了韩黎之,他再没有向任何人表现他神经质到难以捉摸的一面,像是某根神经被冻住了,连面部表情都冷漠了起来。
慕家的氛围变得更加死气沉沉,大部分时候餐桌上就只有韩黎之一个人,偶尔,偶尔慕韫别会和他一起吃饭,像是周末,或者一些具有特别意义的日子,比如中秋端午圣诞节之类的。
可气氛依旧冷的像是在冰窖里,因为慕韫别总是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相对的,一顿饭都难得吃的安稳。
韩黎之本来以为今天的早饭还是他一个人才对,结果他还没在餐桌前坐下,穿着几万块一件的衬衫系着围棋的沈南州就从慕韫别那个大到离谱的厨房里钻了出来。
“小荔枝你醒啦!”沈少惊喜的说。
韩黎之刚想礼貌的打个招呼,就看见沈南州身后又走来一个人——慕韫别的袖口卷了两卷,眼神漫不经心的扫到韩黎之身上。
慕韫别居然没去公司?!
第11章 沈南州
慕韫别站在阳光下头,他这个人却比阳光要耀眼的多。
大概是一个多月没有见到他的缘故,昨天晚上的灯光又过于昏暗,韩黎之居然生出了一点久别的感觉。
不是怀念,是感觉变得更加陌生了。
沈南州热情的招呼韩黎之:“小荔枝快坐,今天这顿早餐是我和韫别特意为你准备的,快来尝尝好不好吃。”
韩黎之下意识的看了慕韫别一眼,出于某种瑟缩的情绪,他伸手去接慕韫别手里端着的盘子,里面是一个煎的金黄的荷包蛋,还有一根香肠。
“少爷,我来吧。”韩黎之如是说,慕韫别看了他一眼,眼神看不出喜怒,韩黎之稍微安心了一些,端着盘子放在慕韫别的座位上,接着又在自己以往的位置上坐下。
慕韫别坐下,看见自己面前的东西,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那边的沈南州转手就把自己手里的另一份早餐放到了韩黎之面前,嘴里还说着"来来来小荔枝,吃我做的这份“。
韩黎之在慕家带的这些年,身体里早就装了自动感应的雷达,刚刚慕韫别脸色一变他就发觉了,却不明白对方因为什么而感到生气,沈南州把早餐递给他的时候韩黎之瞬间明白了,慕韫别更想要的是沈南洲这一份。
比起沈南州,韩黎之更担心慕韫别的情绪,他用尽量细微的动作,交换了自己和慕韫别面前的碟子。
正在给自己倒牛奶的沈南州看到这一幕瞬间凝固,表情带着十八万分的伤心:“我做错了什么小荔枝你要这样对我!难道我做的早餐就这么入不了你的眼吗?”
慕韫别也愣了一下,表情目光可见的由阴转晴,他低低的嗤笑一声,毫不留情的向沈南州扔刀子:“看来你的小荔枝也知道,谁做的东西是能吃的。”
沈南州立刻面露委屈,可怜巴巴的盯着韩黎之:“我不相信,小荔枝你是不会这么对我的吧?”
韩黎之在心里小声的说了抱歉,然后点了点头。
沈南州的表情瞬间变得萎靡不振,韩黎之偷眼去看慕韫别,他正把沈南州做的煎蛋塞进嘴里,动作优雅,眼角挂着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笑意。
韩黎之觉得心脏有些冷,果然,慕韫别比较喜欢吃沈南州亲手做的东西。
慕韫别和沈南州的关系同他和韩黎之的关系完全不同,两人是青梅竹马,慕家和沈家是世交,慕韫别和沈南州从小一起长大,韩黎之对慕韫别一直是卑躬屈膝的状态,无数次慕韫别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对韩黎之发火,想方设法的给他找麻烦,每次都是沈南州在一旁劝他——“哎呀慕大少爷您就别生气了,小荔枝也不是故意的,看在我的份上你就放他一马好不好?”
十次有七次都是这样,每一次都是沈南州就韩黎之出苦海,给他台阶下,平息慕韫别的怒火。韩黎之觉得自己应该是要感谢的才对,但是他心里却非常的明白,那么多次里他之所以会惹慕韫别,把他推进苦海里的不是别的,正是辛苦拉他出苦海的沈南州。
第12章 亲人别
高中时候韩黎之很羡慕沈南州,不为别的,但就是为了他那副对谁都喜笑颜开的模样。
韩黎之依稀记得小时候奶奶对他说,有事要开朗些,要多些笑容,可惜韩黎之还没学会怎么笑对那些苦涩的东西,奶奶就已经不在了。
奶奶走的那天韩黎之还在学校,是慕老爷派人来找的他,奶奶躺在医院的病房里,身上插满花花绿绿的塑料管子,呼吸声轻的像听不见了似的,只紧紧地握着韩黎之的手,像是在握着仅存的一丁点儿生气。
奶奶最后说了些什么韩黎之废了好大力气也没能听清楚,那时候正是冬天,还有几天就要放寒假了,病房里暖气开了十成十的,可韩黎之还是觉得冷的像是冰窖。
葬礼的时候只有韩黎之和慕老爷在,慕老爷摸了摸韩黎之的脑袋,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让他一个人在屋里呆着。
蒋姨在屋外守着,韩黎之一个人呆在里头,望着满目的白的,连眼泪都掉不出来。
不凑巧的是慕韫别和沈南州也放假了,慕韫别那时候还以欺负韩黎之为乐,虽说现在也差不多。他带着沈南州一起推门进了奶奶的灵堂,韩黎之正跪在灵前,也没哭也没嚎,安静的像是一个泥捏的塑像,一动也不动。
沈南州被这样子给惊着了,慕韫别那时候还是嚣张的不行样子,但是即便是他看见这个样子的韩黎之也还是没能照顾一下别人的情绪。
他径直走到韩黎之面前,弯下腰眼神错也不错的紧盯着他看:“你哭了?”
韩黎之当时只觉得自己的五感几乎完全封闭,他听见了慕韫别的声音,但是他实在提不起力气去和慕韫别说上一个字,连反驳都做不到。
这时候沈南州走上前拉了慕韫别一把:“他奶奶死了你看不出来吗?我们出去吧,别打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