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不才+番外(25)
垂帘后进来一个人,“朕才小憩一会儿,爱妃这是要罚谁呀?”
阿罗偷偷瞥了眼皇帝的金龙靴,猜不透这是要救她还是看热闹。
苏嫔立刻站起来迎接,千娇百媚,哪有半分刚刚的雍容气度,“不过一个司酝司的女官,摔了我等了好久的陈酿,随便罚一罚便罢。”
李泽镇看也没看阿罗一眼,任由苏嫔整理他的腰带,“那便随你。”
阿罗认命地被拖下去。
也是,李泽镇这样真正心机深沉的皇帝,怎么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女官得罪施光誉的女儿呢?
更糟心的怕不是不敢得罪,而是故意让施家自以为受宠,届时施家自以为位极人臣,难道还不会行差踏错一两步?
捧杀,即是如此。
阿罗被两个嬷嬷带到尚宫局司正处,被记录了姓名时间所犯罪行所属司管,而后又在太阳底下晒了个把时辰才彻底趴在长板凳上。
打人的嬷嬷旁边站了个捧着档案的嬷嬷,“原来她从前竟是罪奴之身,父亲是那个通敌叛国的娄正廷!”
打人的嬷嬷面无表情地举起大竹板,“那确实该狠狠教训一下。”
两边甚至还有受罚太监。
可那两个嬷嬷竟就如此扒了她襦裙下的长裤,露出小半屁股。
“啪!”
阿罗羞耻极了,眼泪就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转,就是不落下来。她得忍着,忍到出宫那天,一切都会好起来。
第二下就让阿罗痛呼出声,她想来是个认怂的,哭叫道,“嬷嬷!阿罗好歹是公主身边的人,做事留一线的道理嬷嬷不会不懂吧!”
“我管你是谁的人!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打到第四下时,阿罗脑袋已经晕晕乎乎,昏沉地抬头看了眼前方的青云桥。
青云桥上站了个靛袍锦衣华服的男子。明明打扮得一身书卷气,却还是掩盖不了眉宇间的坚毅与英气。
是十七……不,是陈三境。
阿罗彻底闭了嘴,这样任人欺负摔打的她,她一点儿也不想叫陈三境瞧见。
第20章 庆嘉七年。不平凡的一
20.
大竹板子落在阿罗身上,痛得她闷哼一声,下唇被咬出一颗小血珠,只觉臀肉发麻。
又挨了两板子,青云桥上冠服楚楚的陈三境站在血肉模糊、精神错乱的阿罗面前。
阿罗用力睁开眼睛扫了眼身下板凳旁边的紫线压边的官靴,平视时能看见来人袍子上的飞禽纹花。
她不甘心地抬头仰视那人,果不其然,是她心心念念的十七。
她看见陈大人随手扔给嬷嬷二十两银子,嬷嬷笑道:“陈大人……莫不是看上这狐媚子了?”
陈三境要嬷嬷放人。
嬷嬷打了一圈官腔也不放。
陈三境从怀里掏出两锭金元宝。
阿罗忍着痛按住他的手,蹙眉摇了摇头,嗓子干涩得紧,说不出话来。
陈三境看向板凳上的阿罗,一双狐狸眼此时盈满了泪,鼻头红通通的,平时殷红殷红的嘴唇变得惨白惨白,像一只斗败的小鸡仔,蔫了吧唧。
他心底倏地窜起一股火苗,烧得满腔怒意,却不知在气什么。
三个嬷嬷看着金元宝,眼睛透亮,苏嫔身边的嬷嬷最先反应过来,不着痕迹地接下,笑着要和陈大人说几句好话。
陈三境却没来得及理她,弯腰将板凳上的阿罗拦腰抱起,不发一言地往玉漆宫去。
阿罗强行保留自己最后一点意识,两手攀着陈大人的脖颈,脑袋埋在他胸口,眉梢眼角俱是疼痛也赶不走的笑意。
每走两步,屁股便针扎似地疼,她却还笑得出来。
良久,她终是忍不住,眯着眼睛靠在陈十七怀里,轻轻地,从鼻子里哼笑一声。
陈三境脚步一顿,低头看她一眼,“你还笑得出来?”
阿罗从他怀里抬起头来,苍白的嘴角扬起,明明虚弱得要命,说出的话却要别人的命:“为什么救我?”
陈三境想:皇上让我来救你。
可他怎么也说不出口。平白无故又莫名其妙,他不想让她知道他是皇帝派来的。这个女人本就对皇上有意,若是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作妖呢!
他如此想。于是不理她,继续往前走。
旁边暗红的宫墙在阿罗眼前晃动,紫云殿的粉紫千日红从殿内支出来大片,鲜艳得像阿罗脸上的笑。
阿罗伸手圈紧了陈大人的脖颈,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声色娇娇弱弱,“大人不是不喜欢我?作甚又来救我……”
陈三境手臂一紧,彻底停下脚步,俊脸一红,“闭嘴。”
阿罗总还对他抱有期待。现如今陈三境赶来救她,无异于朝她招一招手叫她过去他身边,她轻易上了当入了坑,原本休止的心思翻腾起来,像滚了火,热烈又肆无忌惮。
那嬷嬷前几板子打得极狠,明明是打屁股,却好几板子敲在腰背上,十分要命,轻易出了血。
她再没有心力逗弄十七,脑袋彻底窝进十七颈窝里,呼吸弱得快听不见。
陈三境感受到脖子上的温热的气息,吓得要将阿罗扔在地上,摇了怀里女子几下,还不见动静,才知晓她已经晕厥过去,他只好把人送到玉漆宫门口太监手里。
明德气得摔盏,命人即刻去传太医。
陈三境受皇上嘱托,来时就揣了两瓶上好的金疮药在身上,此时一并递给明德身边的竹桃。
他不好再在后宫逗留,今日有皇上的令牌才能进入后宫,是以他送回人便匆匆离开。
脖颈间的温热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抬手摸了一把,方才莫名紧张的心境也没了,于是摇摇头,步履淡淡地往宫外去。
自那之后,明德和苏嫔的梁子就此结下,平时只要逮到机会就会在皇帝面前说几句苏嫔的顶顶好话。
这是阿罗教的。她说明德越是把苏嫔夸得天花乱坠,便越加重皇帝心里的厌恶与疑虑。
明德虽不懂为何如此,却还是照做不误。
皇帝心里一直看不上苏嫔父亲施光誉的身份做派,最听不得别人夸施家人,越夸越是厌恶。正是因此,他更能懂得明德意思。
他也想为阿罗报仇,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庆嘉六年春节,阿罗身体初愈,心里记挂着陈十七,但经了拒绝一事,还不大好意思去他府上叨扰,遂给绿枝去了信,又送了银子年货,求绿枝帮她关照一下陈三境。
绿枝应了,年后跟着高士去陈三境府里暖暖气氛。
后来绿枝传信来,说是期间陈三境问了句阿罗的身体是否痊愈。阿罗看得乐出声,心道陈十七心里一定有她。
庆嘉六年是庆国新皇登基以来最风平浪静的一年,也是不得不说的一年。
六年二月,当朝太师施光誉的一个门生在吏部做主事,被指押妓丑事,皇上要他自省,罚了他半年俸禄。
若是清官,这半年俸禄堪比半条性命;若是贪官,这半年俸禄不值一提。
朝廷众人得了这个决策,有人破口大骂,有人见风使舵投靠施太师,有人上书皇帝请求皇帝治此人的罪……
人人情状,皇帝俱都统一让人记录下来。
六年四月,淑妃向皇帝进言,今朝已到选秀之年,皇帝应和。
整个后宫除了两位太后,这宫里只有礼部尚书章兴业的女儿淑妃位份最高。选修一应事宜自然都落到她肩膀上。
她做得很好。
且淑妃的父亲章兴业虽心眼多些,却是个忠心不二的能臣;淑妃平日也不舞刀弄枪,十分文静,何况淑妃还有皇长子李云彦傍身。
惠孝太后深思熟虑向皇上提议,将淑妃扶为皇后。
皇帝只说,“再看看。”
六年八月,皇帝头一回郑重其事地办了中秋宴。
阿罗身为司酝,全权负责中秋宴上的美酒。她把压箱底的酿造的几坛桂花酿分给女眷,味香浓厚后劲儿大的多数分给王公大臣。
这次中秋宴上五品及以上均可参加,全宴只有一人破例,即文采斐然的翰林院庶吉士乐不凡。
皇上让他在宴上赋诗一首,他理了理长袍,娓娓道来。
阿罗在殿外偷瞧陈三境,偶然注意到吟诗作赋的乐不凡,叹他文采卓然,风姿绰约。
宴席只进行到中途,皇上便借口离开。少数几个大臣也纷纷准备离殿出宫。其中就有陈三境和乐不凡。
唯一不同的是,陈大人走得四平八稳,风度翩翩;乐官人几乎走两步便摇摇晃晃转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