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将军冲喜以后(39)
“爹爹虽然学生众多,但大姐和二姐这些年的品行……”赵叶璧直言道,“大姐莽撞,二姐算计,父亲要多加关注。”
今天她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叶氏不是有管事能力手脚勤快麻利的人,她出嫁后,家里更是不像样子。赵叶璧有心接济赵启,但银子毕竟不是她的,她无法替将军做主,只是把近日自己积攒的零用拿出来。
赵启肯听她的话,也对她说:“去了京城过得不好就回来,爹爹养你。爹爹不怕他们,你看爹爹当年不是也回来了。”
吕辛荣:……
他一把揽过赵叶璧纤细的肩膀,对赵启道:“岳丈放心,往后自有我护着她。”
赵叶璧泪眼中忍不住笑了出声,赵启的话虽然感人,但她尚不能放心他,更何谈回来靠他养着。
“是了,爹爹想我就给我写信吧。若是寻常遇见麻烦,可以去找蔺家少夫人,我已麻烦她多关照您。”
再多的话道不尽离别,天下宴席终有一散。
赵叶璧坐上马车仍掀开帘幕探出半个身子,马车驶出好远还能看见赵启遥遥挥手,鼻子酸涩泪水涟涟。
直到马车拐出巷子,吕辛荣将赵叶璧半抱回来,默默无声地刮去脸上的泪水。
赵叶璧转头埋在他怀里哭了好一会,由他轻轻拍抚一后背,终于止住哭意,打个泪嗝儿,睁着泪眼抬头看他。
水雾中的吕辛荣模模糊糊,看不清表情。
“将军”赵叶璧听见自己的声音黏揉在一处,一点也不清亮,抽抽鼻子委屈道,“我的妆是不是都花了。”
她也知道自己容易哭,所以总不爱抹粉涂胭脂,不然最后狼狈得没眼看,正如此刻,肯定糊成大花脸了。
吕辛荣本来被她哭得心都拧在一起了,经她提醒看她皱成包子的脸上两道分明的泪痕,忍俊不禁,抱着她夸道:“没有,阿璧最好看。”
赵叶璧哪能信他的鬼话,旋即又埋下头去,任吕辛荣如何逗她哄她再不抬头。
冬阳难得浓烈,积雪渐渐融化,比之大雪天更冷上几分。青石铺的路面湿滑一片,马车行得不如来时快。
车厢里安静无声,赵叶璧听着吕辛荣规律有力的心跳声,闻着他鼻息下的淡淡酒气,渐渐睡去。
这是她最后一次来梧州府城北赵家。在她离去后的几日,赵启终于振作精神,推心置腹地和陪伴他多年的叶氏秉烛夜谈,半真半假地说了些当年的事,尤其他对外室朱筠是报恩之心并非爱慕,许多事有他难言的苦衷,望她谅解自己多年来对她的忽视。
叶氏心结解开,将她从吕辛荣送来的礼品中发现,后私自昧下的一千两银票交给赵启。她对苛待赵叶璧的歉意已无法说出口,只能写了封信悄悄放在蔺府门口。
赵叶璧临走前才发现了这封信,看过后只是笑笑,随手将信扬到炉火中,往日种种,皆化作余烟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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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后话。
从赵家回到蔺府时,赵叶璧不知是睡得太香甜,还是尤焕驾车太平稳,到门口时她还在吕辛荣怀里睡得酣然,吕辛荣小心地将她打横抱放在床上,解去外衫头饰,掖好被子角。
门外蔺来顺等候多时,叩门通报蔺少东家有请。
吕辛荣安置好赵叶璧,跟着蔺来顺去了蔺洛元的书房,他进去时蔺洛元正独自嗦着最爱的猪脚粉。
蔺洛元见他来了,放下筷子将粉碗推到一边,笑着说:“将军,昨夜子时一百匹矮脚马已经出发上山了,我接到快信,今夜大约就翻过黔青山,不出半个月就能和京畿镇抚使司韩大人接洽上。正好和将军前后脚到。”
说罢,他嗅到吕辛荣身上的酒气,大笑道:“将军可还和岳丈大人相处甚好?”
吕辛荣抬起眼皮,鼻音中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作答前后哪件事。
蔺洛元亲自给他道了杯茶,笑道:“将军梧州府这遭走得不亏,躲开了京城凌王谋逆,损失的全是摄政王的禁军,将军手下不伤一兵一卒,还避其锋芒,摄政王大人怕还以为将军仍是只雏鸟,殊不知雏鸟早就生出了羽翼和鹰爪。”
吕辛荣接过醒酒茶,呷了一口,嘴角的弧度有些讽刺。
“你以为他没有防着我?”
“不提这个”蔺洛元尬笑一声,绕开这个话题,胆子很大地取笑他道:“将军这次还带了位美人回去,这总是赚了吧。”
吕辛荣目光变得柔和了不少,“阿璧很好。”
提及赵叶璧,吕辛荣拿出刚才从睡梦中的赵叶璧头上取下的翡翠凤尾簪,递到蔺洛元跟前。
“对了,你认得这支簪子吗?”
“京城翔采居的?”蔺洛元惊讶地咦了一声,掂掂份量,又细细分辨翡翠品质及雕花,旋即否定了先前的说法:“不对,不是翔采居的。应该是玉州送去的贡品翡翠,还是最上品的那种。”
吕辛荣完全不懂,只觉得这支簪子的形状同图纸上的有些相似。
“将军你看”蔺洛元博闻广记,一看他就知道不明白,细细解释道,“这根簪子通体嫩绿,颜色又浓又艳。你在看质地又干净又通透,手感温润细腻。虽然小小一根簪子,但若要打磨成型,原来那块得这么大。这种规格的翡翠只有玉州的贡品翡翠里有。”
“你的意思是,这是宫里的东西?”
“不错。”蔺洛元点点头,“这个样式虽然是翔采居当家的一款,但翔采居断不可能用贡品的料,所以我猜是宫里的人请翔采居的匠人制作的。”
吕辛荣查过赵叶璧的小娘是当年宫里的一位女官,至于是哪一个宫里,因年代久远尚不知道。
他收回蔺洛元手里的簪子,待回京城去查一查这位女官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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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叶璧要跟着吕辛荣及大军踏上回京之路的时间就只余下两日。
黄意真这两日忙前忙后替赵叶璧收拾东西,购置了许多当地特产,赵叶璧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黄意真却豪气地挥挥手说这些不算什么。
“我是江北嫁到梧州来的,是远嫁。你跟着将军去京城,也是远嫁。我懂你。”
黄意真拿出八千两银票放在赵叶璧手里,赵叶璧惊得直推,黄意真却说:“阿璧,我算你娘家人吧?那便不许和我推。你不知道京城里权贵人家的夫人最是势利眼,你到时候上下打点都要银子。”
赵叶璧仍有些怔愣。
“再说啦,若是将军哪日负了你,你就拿着姐姐的银子回梧州府。”黄意真哈哈大笑起来,眨眨眼,“要是我也和少东家和离了,咱们两个到时候就回我江北娘家一起当小富婆。”
赵叶璧笑得不行,最后接下了银子,对黄意真正式行了个礼,恳切道:“若是黄姐姐日后有需要阿璧的地方,阿璧无论如何也替黄姐姐办到。”
黄意真眼中隐约濡湿,用手在眼前扇扇风。
偶然瞥到盘子的盐啧酸梅,赵叶璧顺口提了一句:“黄姐姐最近爱吃酸的?”
“我近来食欲不振,吃那个开胃。”黄意真随口答道,话音刚落脸倏地红了起来,“快快快,陪我去趟医馆。”
赵叶璧从小没有女性长辈教她,到医馆时宋大夫身体不适不在,坐堂的扈大夫一把脉她才知道,黄意真原来是有喜了。
当晚蔺府举办了热热闹闹的践行宴,同时也为黄意真有了身孕一道庆祝。
那夜难得满天繁星,喝得醉醺醺的吕辛荣搂过赵叶璧,赵叶璧把白日里黄意真开的玩笑说了出来。
吕辛荣捏着她圆润柔软的脸颊,蛮横霸道地说:“不许走!不许和她走!”
说完,亲了赵叶璧柔软的脸蛋一口。
启程的日子终于到了,一连三日大晴天,积雪消融了大半,只是风还很冷。
梧州府代知府携一众官员在城门口送行。赵叶璧坐在马车里,在队尾。吕辛荣骑着踏雪走在军队头里。
队伍在城门口停了片刻,吕辛荣的军中将领和梧州府卫所的诸位将领彼此告别。
遥遥追来一身白衣的老叟和一个姑娘,赵叶璧定睛一看是宋济和陆珂,她本是有点遗憾师生一场没机会见面,没想到宋济竟然也来送她。
宋济送给她一张调理身子的秘方,又送了一只锦囊,嘱咐她:京城潭水千丈,万事小心,若遇危险,锦囊里的药可救人一命。
陆珂泪眼汪汪地道:“阿璧,我没什么东西能给你,这是我自己编的手环,若不嫌弃就收下吧。”